然后一首小星星练了四天,练到姜忘头都要炸掉。
他真不是跟这小孩儿过不去,谁天天听《小星星》无线单曲循环谁都得炸。
“能不能换个别的?”男人努力表现得和颜悦色,不让彭星望怕他。
小朋友苦恼起来:“这首我还没有拉熟,老师让我多练习一下。”
“而且别的……我暂时还不会。”
季临秋及时把姜忘带了出去,每逢饭后直接拽走人出去满大街遛弯,遛够一个小时再回家看电视。
姜忘本来还养了点浮膘,被硬生生溜瘦回去,一面chuī风看着大街上同溜的老大爷老大妈,一面觉得纳闷。
“这小孩儿……怎么就执着起拉琴了?”
季临秋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有兴趣爱好是好事,刚开始学是磕磕绊绊听得难受,一两年以后就好了。”
“不,我的意思是,他怎么突然想学提琴了?”姜忘看向他的眼睛,一瞬便读出什么:“你知道,对不对?”
季临秋倚着街角小花园的西洋风铁栏杆,抱臂笑道:“你想知道?”
姜忘仔细一琢磨:“他们学校放什么电影,里头有小提琴?”
“还是班里有朋友在学,所以才跟着学?”
季临秋笑眯眯道:“你汪一声。”
姜忘:?
虽然尊严不允许,但架不住好奇心。
“……汪。”
季临秋被逗得直乐,笑道:“班上有个会弹钢琴的小女孩,他想元旦和人家一起表演。”
“还说,就算不能合奏,他自己去秀一手,大伙儿也会觉得他们两很般配。”
姜忘摸摸下巴,心想自己小时候还挺làng漫。
他忽然松了一口气。
理智上,姜忘一直知道此时此刻的彭星望,已经与他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灵魂由成千上万的细碎记忆组成,是这些记忆在塑造一个人真实的性格轮廓。
自他们相遇起,那个惶恐又慌乱的小孩就在不断被新的经历改写,不断变得积极开朗,勇敢明亮。
小时候的姜忘,和小时候的彭星望,已经根本不是同一个孩子。
而未来的两个大人,哪怕容貌极其相似,也注定会是两个人。
他虽然逻辑严密地这么思考过许多次,但也会有细微的担心。
直到发觉彭星望都开始追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女孩儿了,才像是真正反应过来。
季临秋察觉到姜忘一瞬的释然,询问道:“在想什么?”
“弟弟大了不中留,”姜忘诚恳表达祝福:“看这头小猪能拱到谁家白菜吧。”
两人遛完回家,在小区门口还顺便买了两串糖葫芦。
彭星望正写着作业,看到他们时拿着课本出来:“我背熟了,临秋哥签字!”
书往前一递,很自觉地就开始叭叭叭背书,虽然语调还是一股塑料普通话的味儿,但背得很快。
季临秋听得直笑,拿笔在课文标题旁签日期名字。
姜忘等他背完,自己借过书,跟着读了一遍。
姜忘英文发音不算纯正,可从容缓急比小孩好很多,也会刻意停顿。
低音pào随便念了几句,听得人心里发痒。
季临秋当着小孩儿的面不好说什么,又舍不得走开,听到后半段耳朵尖都红了。
姜忘读完几行课文,转头看季临秋:“读对了吗?”
后者沉默半晌:“……对了。”
以后是该单独补习几节课。
彭星望接过课本,开开心心道:“我去看电视啦!”
“对哦,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姜忘叫住他:“你妈妈先前写信过来,问可不可以过来过年。”
“不带妹妹,也不带那个叔叔,只有她一个人过来过年。”
彭星望愣了下,抱着书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因为我吗?”他扬了个笑,很懂事道:“不用的,我跟爸爸一起过年就好啦,妈妈没必要特意过来。”
姜忘没想到他会回避,本来还以为小孩会很高兴的一口答应,摇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妈妈在身体恢复期,需要跟妹妹分开一会儿,让她慢慢学会独立,刚好也可以过来陪陪我们,就小住一个月。”
“你不想见到她吗?”
彭星望看向季临秋,露出求助的表情,过了会儿才小声道:“我有点害怕。”
季临秋走过去抱他:“是不是很久没看到妈妈了,觉得不适应?”
小孩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把脸埋在季临秋怀里不说话了。
姜忘语气有些急:“你不想看到妈妈吗?”
季临秋拍拍小孩儿的背,示意姜忘先不要问,一手拿过书和本子把星望带回房间,许久没有出来。
姜忘突然没法理解幼年的自己,又不能立刻找季临秋问为什么,只能一个人去小花园里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