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相反。这个包裹被洗的很gān净,里面还有樟脑丸的浅淡味道。
包裹下压着几封信,都是杜文娟写来的家书。
这一点他倒是知道。
当初彭星望发现姜忘衣柜里藏着这么个好东西,嚷嚷着要把自己收到的信也放进去,和哥哥的压在一起。
季临秋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取下那个包裹,抱到chuáng上缓缓打开。
布包裹一解开,又露出崭新的软滑毯子,叠成四方块很整齐,里外都放着驱虫木丸,显然里面还裹着别的东西。
他忽然有些醋意。
到底是什么东西要仔细保护到这种地步?
季临秋屏住呼吸,把毯子掀开一角,只打算看一眼就放回去,等会打电话跟姜忘道歉。
却在看清的那一刻愣住。
露出来的那块面料,他实在太熟悉。
混纺羊毛,传统立领,纽扣是深灰色。
我母亲送我的那件衣服怎么会在他衣柜里?!
那是她亲手做的——
季临秋一瞬间以为他偷拿走这件外套,又很快发觉哪里不对。
不,这绝不是今年才拿到的新衣服。
此刻惊诧占据他的全部情绪,以至于季临秋直接把那件衣服拿了起来,足够谨慎仔细地尽数展开。
——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裁剪款式,颜色面料,甚至是纽扣上的划痕,全都一致。
他过年削苹果时一个失手,刀尖在纽扣上抵了一下,以至于有个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浅坑。
可在这件大衣的扣子上,也有一模一样的痕迹。
季临秋这一刻像是呼吸如同冰封,转头快步跑回自己房间找出那件外套,把它拿到这件外套旁边。
不,有很多细微区别。
姜忘藏着的这件旧外套有许多被修改调整的痕迹。
显然能看出来,这一件经手过好几个裁缝,把原本紧窄的腰线肩线放宽,袖子放长,设法用了许多类似的布料,以及在必要处点缀些装饰掩盖针脚。
因为在水里泡了太久的缘故,旧外套已变形发硬,无法再穿出去。
于是又被仔细叠好保存,像是哪怕它腐朽至枯骸也要保存作珍贵证物。
季临秋控制着自己不断深呼吸理清思路,无数碎片自记忆深处浮现。
姜忘和城里的其他人都完全不一样。
他能轻易看出旁人的病症家况,甚至连同班家长怀的二胎是男是女都一清二楚。
在彩票站即算即中从不失手,做生意眼光jīng准毒辣到许多人夸一句神了。
他和星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笑起来神态犹如父子般相像。
他从没有和任何人提过自己的父母,像是无根般漂浮于虹城,一心一意地照顾着那个原本可能辍学重伤的小孩儿。
季临秋不肯再往深处想。
他垂眸看了很久,像是要验证最后一个答案,把两个衣服的内袋翻开,找到几乎是死角的一处。
母亲在离别时,低声讲过她给悄悄他缝了两个字。
平安。
她用红线绣的极小,把字藏在随手可触的位置,祈愿儿子岁岁平安无灾无恙。
两个内袋同时翻过来,露出一模一样的暗绣。
新外套的字迹仍旧笔画清晰,姜忘藏着的那一件因为常年磨损的缘故,已经只有斑驳的几个红点,勉qiáng看得出是字。
可刚认识时,姜忘早就说过。
他十五岁特招入伍,在火车站遇到了一个老师。
那个老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送给他,说北方冷,一路小心。
自己甚至对他说了一句,你一定很想念那个老师。
男人当时抬眸笑了下,没有再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季临秋抱着两件衣服反反复复看来看去,惊异于他一直隐瞒着他这样惊人的秘密。
可他偏偏又不肯怀疑他。
季临秋发觉自己像是宠惯了姜忘似的,此刻第一反应竟是如果自己是他,恐怕也难以开口解释,会有许多的苦衷。
他就是不肯怀疑他,不肯把这个人往任何一点不好的方向去猜,有种说不出的固执。
又慌乱,又更觉得爱他,像是被冲昏头脑般束手无措。
直到huáng昏渐散,季临秋低叹一声,把那件旧外套按照原样重新一层一层包好。
然后放回原处把暗格关好,又把衣服挂回去四五件,摆得稍微凌乱一些,显得还没被收拾过。
楼下传来转钥匙的声音,紧接着是男人和小孩儿的谈笑。
“我要饿死了,我现在饿的能吃掉这扇门!!”
“把包放下!晚上咱们吃火锅去?”
“不!!我要吃肉!!红烧肉!!”
姜忘觉得这个话题得征求下第三人意见,扬长声音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