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都很忙,也很辛苦。但父母送你们来读书,不就是为了能上一个好大学吗?
在我们这个班读下去,到了高三,至少是在一本以上,不说一定是一本嘛,剩下的几个差一点的,就是二本,怎么说本科也是保了。
所以说,不要整天想着混日子。我感觉我们现在,班里有几个人,那个心思一点儿都不放在学习上,这种情况怎么行?
你得用心点。咱数学的确有点难,可是也是有方法可循的。过来这么多年,我教过的学生,不说上万,也得上千。
他们都是慢慢用功,寻到了方法,才慢慢搞起来的,高考成绩也理想,考的都是一本以上。
反正,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强调,不要因为遇到点难题,就撒手不干,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弃。
只有迎面赶上,才能解决难题。好了,时间不多了,赶紧看着试卷,我们开始讲题。
请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下午第一节课有点困,但是要努力克制,不要连这点小小的困都抵挡不住。
请看第一题,是一个关于数集的题目,这个题目其实不难,做错的同学不多余两个,解题方法是绝对值去掉……”
他开始讲题。
阿涴低头看了会,又发起了呆。
突然又听到他说一句:“上课就好好听课,那些考得不好的同学,就认真听课,不要走神!”
她抬头瞧向他,发现他的目光正停留在她身上,不过两秒,又继续讲题。
她低头瞥着试卷,愣神。
这班级里的所有人都这样,只顾学习,没有人情味。
老师也一样,成绩好便是王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孽缘,才让前面的缘分继续,到了这样一种环境?
也许,她不适合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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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开始办校运会了,这两天,班里在讨论参与的人。
班主任也发话,呼吁大家,在成绩好的同时,也要多运动运动,为班级荣誉做贡献,为集体荣誉而战。
自然有人趋之若鹜,奋勇直前,不过想博一个好感。
课间操回来,阿涴垂着头玩了玩手机。
忽然想去上厕所。
她起身向教室门口走出去,刚到讲台上路过时,班长忽然叫住了她。
很巧,她也是初中的那个班长。
现在,她边上正坐着教生物的班主任。
“檀涴,一千五百米正差一个人,你去参加好不好?”
阿涴愣在了讲台上。
班主任也直直盯着她。
阿涴还记得,她前几天刚说过自己成绩不行,要多花点心思。
此时班长正殷切地等着自己,难免让她多了几分难堪。
阿涴不想与别人接话,更不想站在这个地方接话,也不想在班主任的面前接话。
她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答应并非她喜欢,不答应便会让班主任多了几分心思。
班长又接着道:“好了,不用说了,就是你了,我们愉快地决定了。”
站了片刻,阿涴直接出了门,没有回答。
别人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她在那个站着的位置上感受到了不适,她想离开那个已经有人注意到她的地方。
她也不想看到,别人眼里的打量,注视,以及一些不相干的东西。
那样会让她困扰,让她难过,让她无所适从。
她回来的时候,班主任已经走了。
班长走到了她的位置上,对她说:“檀涴,名字已经登记了,就你了,班主任也说可以。”
阿涴没有点头,只低头玩着手机。
班长拍了拍她的背:“你千万别生气,想跑就跑,不想跑可以慢慢走下来的。不必太过在意,只要占这个名额就行。”
班长见她依旧沉默,道:“你慢慢玩吧,我先走了,还要去寻别的人。”便走了。
阿涴抬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思了半晌,又低下了头。
事已至此,她再说,她的态度,她的想法,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阿涴还是去参加了比赛。
那天,四周的人密密麻麻的,让她有一种想逃避的冲动。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她害怕他们眼里投来的鄙视,害怕每一种陌生人的凝视。
上千人站在塑胶球场内,为正在跑道上的人欢呼。
发号声一响,身旁的所有人都猛地向前冲去。
心里有些微的不舒服。
阿涴垂着头,不紧不慢地跑在人群里。
她不想在最后面,也不想在最前面。
这种中庸之道的做法,一直都是后来她的为人处世。
太低会被人看不起,站得太高会被人嫉妒。
如此,处在中间刚刚好。
第一圈下来,有的人明显慢了起来。
而有的人,速度一向维持得很好,往前面直直跑了,拉了后面的人一大截。
她略感吃力。
她不喜欢活动在这运动场之上,运动使人放松,运动使人清醒。
一到这个时候,那些想要忘记的回忆就从脑海中蹦跶出来,怎么也控制不住。
到了第二圈,喉咙间明显有了腥甜感。
阿涴闭紧着嘴,却感觉呼吸困难。
步子没有慢下来,后面还有些人,前面也去了大半。
球场内欢呼的人不停地叫着他们想要打气的人名,唯独她,并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真的像是两个世界。
最后一圈,她感觉身后没多少人了后,就拼了命地往前冲,超过了五六个人。
跑到终点的时候,显然到了极限。
模糊中,阿涴看到班主任正对前一个人嘘寒问暖。
班长走过来扶了她一下,阿涴逞强地叫她松开:“没事,我真的没事。”
瞟向班主任那里的位置。
她冷冷扫了阿涴一眼,话都没说一句。
阿涴当时就想到,同桌说的,班主任这人只喜欢学习好的,只喜欢优秀的人。
像她这种跑到后面没有名次的人,自然不配得到她的关爱。
哪怕是浅浅一句,“辛苦了,没事,名次不重要,好好保重身体!”都没有。
她或许只是认为,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成绩又差,没有必要,也没有那个资格得到关爱吧!
阿涴在心底冷冷笑了,没说话。
班长见阿涴站稳了,忙去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说:“累不累?你看别人,下来都站不住了。有些人还晕了过去。像你这样的,已经是奇葩了。”
阿涴接过,喝了一口,压下了喉咙间的腥味,淡淡说:“谢谢。还好吧,没事。”
抬眼扫了一圈,那些后到的人被几人搀扶着,满脸汗水,脸色苍白,已然站不稳,虚弱至极。
班主任走了过来,看着阿涴说道:“看你的样子,像是没跑过一样。看来,这个跑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嘛。我觉着,也就那样吧。
这一项是最后一项,比赛也完了,大家辛苦了,收拾东西回教室吧。没吃饭的可以去食堂吃饭了。大家辛苦了!”
同学们一听这话,便开始收拾桌凳等用品。
回去的路上,班主任看着阿涴没事人一般上楼的场景,打量着班长扶着的另一个同学,又说了一遍:“看,上楼梯这些都没事。
一千五跑步对她很轻松,再看f同学,刚才下来的时候差点倒在地上。
看来是要多锻炼身体。成绩好的同时还要把身体照顾好,要不然以后也不行。记着,以后多跑跑步哈!”
f同学连连感谢,“谢谢老师。我会的。她身体好,我就有点吃力了,听您的,以后我会经常去跑步的。”
班长说了句:“好,以后也约我一起,我们下晚自习一起跑。”
班主任也跟着说,“是啊!哪天我刚好在学校,也可以跟你们一起跑。大家一起跑,也图个好玩。”
她们谈得很是开心,后面的人也跟着搭起了话。
走到楼梯口,阿涴悄悄点了一下班长的肩,说道:“你们先走,我去上个厕所。”
“嗯,注意点,拜拜!”
离了她们后,阿涴迅速走到了另一处安静的楼道处,扶着墙坐了下来。
其实在跑完最后一圈到终点的时候,她已经站不稳了。
若不是她强力支撑,怕是已经倒下。
面上的波澜不惊,心底的惊涛骇浪,都成为了她的伪装。
刚才上楼梯时,她也感觉双腿没有了知觉,像是踩在棉花上,快要漂浮起来。
那种已经没有落到实处的感觉,简直是糟糕透了。
眼泪又哗啦啦地落下,枕在无边孤寂的角落,留她一人独自赏这悲伤河。
所有的逞强,都只是怕别人看自己太软弱,太好欺负,也想插上一杠。因为害怕和嫉妒,因为害怕再被别人看到。
因为害怕再次被伤害,阿涴拒绝了一些人地好,也在努力地生活。尽管伤害依旧继续,尽管,没人样在意和关心她。
一个人,也要生活的呀!
这年,其实发生了许多事。
学校举行艺术节活动,班里还准备了一个舞蹈。去参加的人,都是成绩优秀的人。
跳的是《爱的华尔兹》。
那些躺在阿涴生活中所有的一切,仿佛,抽去了她存在的迹象,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淡淡地看着,远远地观着,再无参与的必要。
只有实在没人了,才假装发现她的存在,拿去充数。
**
第五年。
果然,阿涴还是从火箭班掉了下来。不是普通班,是重点班。
班级分类,遇到的人,几乎都是陌生人,除了遇到两个,高一住校时的两个室友。
一切都不是她喜欢的。
阿涴已经与这世界隔离。
班主任是个男老师,平时脾气很好,就算她们考试考差了,他也不会说什么重话。
她们班虽是一个重点班,但却是重点班中的普通班。至少,不能说是很优秀。
当然,比之普通班,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依旧同从前一样的,阿涴选了左边最后一排,可以看窗外楼下远处的人家,可以看楼下田径场上的人跑步,嬉闹玩耍,还可以看见一楼巷道里抽烟的人。
很无聊,但也舒适。
她不喜欢坐在第一排站起身时被人团团注视的场景。
后面坐的几乎都是男生,话多,却也没有许多女生那般让人心烦。
女人啊,总归是心眼多一些。男生倒是较为豪迈不少。
在他们叫她的时候,阿涴不曾理会,也不会换来他们的窃窃私语,道长道短。
既然不喜欢接触旁人了,她也不喜欢和人说话。
久而久之,她就是一个小透明,没人在意,也不会因此,被伤害。
英语老师是一个极其幽默的男老师,为了拯救她们的成绩,他分了组。
而她也因为英语成绩是前几个,直接当了组长,分给了她不到十个人。
偶尔收作业,阿涴也只会沉默地在桌旁等,等他们自己递给她。她虽然不喜欢做这种事,但是也不能反抗。
英语老师是个好人,是个偶尔会在她心中掀起丝丝微不可察的快乐的人。
就冲这点,她也不可能反抗或是做些什么出格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