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叹了叹。
她接着避过他扔来的雪球,在地上悄悄捡起些碎片揣在掌心,忽而脸色不好看地抱怨道:
“不玩了,不玩了!没什么好玩的!这样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走了吧,回去了!回去吃个饭,下午还有课。我没什么心情打了!深哥儿,走了!”
她一本正经的脸色,立即让他的兴致败了下去。
不疑有他,他顺着雪道走了过来,跟到她旁边,温声细语说:
“真的不玩了?好不容易遇到这个样的天气,你舍得错过吗?我可是用了好多年的运气,才能赶上g城的一场雪,你就这样撒手走了?”
她拧着眉头,故作十分不开心地说道:
“我……我觉得并没有什么意思,就像是在玩很弱智的游戏一样,一来没什么挑战力,二来就是心里有些……”
身体向他徐徐靠近。
他没有意识到她的意图。
在她已经接近他脖颈的时候,手里的雪块倏然变化,被她以很快的速度捣进了他的脖子里。
霎时,他才反应过来,一伸手往自己身体里探去,有些委屈地埋怨:
“你……你这是在骗我?我好难过!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那颗心伤痕累累,见不了光明皆是因为你。
慕檀涴,你真是好狠的心啊!我宁愿……我宁愿……”
见他背身过去,语气中透了一抹异样。,她哈哈笑的样子顿了顿,稍稍近了一步,轻声问:
“怎么了?是不是生气了?这就是一个游戏而已,你不会玩不起吧?深哥儿,你现在好像一个懦夫啊!”
“懦夫就是懦夫,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是仗着聪明欺负我。我要告诉阿姨,让阿姨好好教训你!”
他缩着肩膀颤抖的模样实在是好笑,她不由得扬唇调戏:
“哎哟,人家好怕怕哟!快去告吧!谁家的小娘子,这样软弱可爱呢?
到底是谁家的呢?有人来哄哄吗?他快要哭了?怎么办呢?
我是招架不住,要不直接上手好呢?还是直接上手好呢?”
她走过去伸手探上他的肩,从他肩上垫脚钻过去,看着他的侧脸戏笑:
“哎哟哟,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啊?怎么可以长得这样标致?
实在是小女子平生所见,最是人间四月天,帅气逼人,是世间少有的妙人儿啊!”
这话刚说完,她就等着他回答。
与之回应的,却是他偏头凑在她额前的唇,她猛地一震,来不及思考,脖子里赫然进了一块冰凉,冷得她跳脚,语无伦次地说道:
“啊……唉……你这个……你……我今天……怎么……就是要栽在你的手里呢?
想不到,你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把戏。
曲深深,是我小看你了!你给我记着,老子这下就要找回场子!”
她弹开身体,往外奔去。
鞋底与地面摩擦,差点跌倒。
稳稳站住,她低声道:“好家伙!接招!”
弯身拾起雪块,揉成了一团,猛地向他打去。
不知道怎么地,他没有让开,就让那雪块结结实实地从他胳膊上飞过,在他背面不远处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笨蛋你是傻子吗?怎么都不动的?”
低低骂,她又在地上卷起了片片纯白,整合成了一个圈,放在手上玩弄,由下而上,由上而下,做了很多次运动。
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迟钝地捏了捏被打的地方,开口道:
“唉!你怎么又动手了?说好的没有意思呢?都是骗我的。
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都是大骗子!”
“我是骗子?你从哪里看出,我是骗子了?明明刚才是你骗我的好不好?”
她抬头望天,嘟囔了几句,“哎呀,你到底是来不来?再不来我就进图书馆学习了!”
“别别!你别呀!我们继续!哥哥,我都不计较你打到我了,你还计较什么?不要这样小气不是吗?”他嘴上不占理,倒是说着。
“啊哈!来呀!不带怕的!”
见他捡起雪块揉作团,她也迅速勾身拿雪块做成团护住自己。
他扔过来,她就往旁边跑去,又是趁他防备空缺的时候一下打向了他的脸:“家伙,来啦!”
那个雪团险险从他脖颈穿过,吓得他在原地大叫:
“嘿!你这是干什么?是要谋杀吗?这么不留余地地攻击,是要绝我的命吗?
慕檀涴,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是要将我今天就埋在这儿吗?你也真是够够的!”
“胜败家常,你还是寻思着怎么打得过我吧!”
“你等着,我真的很厉害!刚才是意外,现在是真正估量实力的时候了。看招吧!哈!”
与他干了十来个来回,终于是累了。
结伴停了下来,他们走到了一个雪人身旁。
那个雪人堆得很好看,用胡萝卜堆成的鼻子,用黑葡萄嵌成的眼睛,还用了一根漂亮的丝线做成了她的嘴巴,鲜红的色彩像是涂了口红一样。
在它的头上,还戴了一顶红色的帽子。
整体来看,差不多有一米多的身材,勾勒了整齐的五官和肢体,十分生动形象。
远远看去,若是给它披上一件衣服,倒可能分不清它是人还是物。
他们停在了雪人的面前,静静地端详。
她歪头由衷地赞美:“阿深,这个雪人真好看!从她的每一笔,每一步,都可以看出作者的精心雕琢。
那样的人,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吧!堆的人是个女生,看起来多好看。
我虽然手艺不能说很差,倒是还真不能做出这样逼真的艺术品。之前,我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
今天第一次见到,忽然有些感动。”
“是啊!很漂亮!”他在一旁侧眼凝视她的侧颜。
“我感动的,是这样一个道理:大自然中随便一件东西,也许都能得到别人的真心对待,付出心意想要让它变得更好。
或许,它原本,也是微不足道的,被人踩在脚下,极尽蹂躏。
可是,忽然间出现了那么一个人,赋予了它新的含义,让它的优点释放出来。
创造它,改造它,多好!多幸福!它终于又以惊艳的姿态现身于众人面前。
这期间所受的苦,又显得无关紧要了。
冥冥中,有种东西萌生。
原来,一个不起眼的东西,真的可以成为艺术品。我以为那只是神话,那只是传说,直到如今这一刻,它完完整整地呈现在我面前。
不免,有些释怀,有些感伤,有种莫名其妙地解脱。”
不远处的人深深皱眉,紧紧盯着站在他作品前的两人,目光微微闪烁,眼眶里闪过几抹泪花。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人看到了。
这是他用了几个小时堆出来的东西。
她喜欢冬天,更喜欢堆雪人。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她常在他耳畔念叨。
如今真的甩掉了,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反倒是失魂落魄,遗憾弥漫。
那些他以为是折磨的时间,恰恰成了最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本来离别的时间没有多久,可内心的情感泛滥,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在生活的角落里成海汪洋。
“解脱了也好!就怕只是兴起,风一吹来,又在留恋温柔和过往,痛人痛心,难免又多了几丝刻骨和难忘。
时间的齿轮一直在转动,而人啊,总是喜欢沉浸在过去,伤人伤怀增惆怅。
如果不回头看,不去注意那些细节,便再没有所谓的心痛难舍,日夜煎熬和思念了。
不要总是太在意自己的心了,也不要太忽视自己了。我们原本,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在这荒凉的世界,总有一个人,是你在黑暗深渊里唯一的救赎光明。希望总是会迟到,但它永远不会缺席。”
她的心里像是被什么击中,呆愣了片刻。
原来,有些话,有些道理,并不是只有沉迷其中的她知道。
她同样以为,他是太过单纯天真,断然是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事实是,还是她太过浅薄了。
“阿深,你真是能给我不一样的惊喜。我认识的你,是宝藏,是我的荣幸!”
摈弃那些不好的想法,她弯唇一笑,恢复了晴朗的模样,人总归,不能一直沉浸在黑暗困惑里,不然,伤害布满荆棘的,只有自己和真心关心自己的人。
与其这样,倒不如活得洒脱一些,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那就努力接近或摆脱。
“认识你,何尝不是我的荣幸?我想,上天安排我们遇见,又成为彼此生命里的一部分,是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既然如此,我们就接受他的好意,好好珍惜这段缘分,不枉此生,不负相见,不悔相知!”
他侧身盯着身旁的人。
眼睛里的红血丝已经退去,面上晕染了漫漫的清风明月,缀在他眼波环绕,接了一层迷惘。
那层迷惘在渐渐的思绪解惑间,逐渐清明彻了。
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定呢?不等待,又怎么确定那个结果不是自己期盼的模样?
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让两人同时意外地转身过来。
看到那道身影,阿涴惊异地眨了眨眼,阿深的表情倒是有些复杂,辨不分明。
“真巧,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们!看来也真是他口中所说的缘分了!”
来人竟是……蔺超!
她的眼睛眯了眯,淡淡道:“是啊!好巧!我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过了很久的时间,他的伤早就好了,现在还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
如果不是因为他穿了与那次打架时同样的衣服,或许,她还真认不出他是谁。
凭着声音和衣服,刚好和他对上。
意外的,不是针锋相对,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徐徐走到了那个雪人的面前,面目凝肃郑重,整个人也透着一股厚厚的忧郁气息。
大黑框眼镜几乎快要将他的半张脸遮住,余下的,就是续了许多痘印的面颊。
微微了然,她随着他的步子移动,视线也瞥了那个雪人,接着问道:“这个,是你弄的?”
刚才太过入神,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后面的。
他似乎又是因为什么而改变了自己对他们的态度。
如果按照那天的那个性格,怎么也避免不了拳脚相向。如今改过自新做人,还有些不适应,却没有违和感。
“是啊!我堆的。虽然是用了心思的,倒没有你说的那样神奇伟大。
只是出于一时兴致,才搭起来的。也许心情不好时,也可以一脚把它踹倒了!
再或者,今日的天气虽然不好,没有太阳,但保不准,明天就有太阳了呢?
也或许,不是我毁了,就是别人毁了。总归是,看心情了!不过,再怎么说,也是谢谢你刚才的那番评说。
我没什么内涵,第一次听到别人夸自己的东西,还有些难为情吧!”
他徐徐开口,目光却是压在雪人的脸上。
语气不悲不喜,她却好像从其中窥见了伤感。
想不到,他还有这样的本事。如果是心有不满而不带感情溢彩的拳脚攻击,她能接得顺风顺水。
偏生是这种糖衣炮弹,让她无所适从。
静立了半晌,她道:“不用难为情,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