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阿涴也知道他目前是对人家没意思。可是,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定呢?
未来就是未来,未知便是未知。
她也不敢妄下结论,也不敢从中做些什么。他或许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敏感。要是换做以前,他最多是说一个“滚”字,可现在,他的说法方式明显是变了很多,更加婉转了。
但是其中意思早就清楚不过。如今他立场分明,她自然也不想让张紊深陷其中。
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就是所谓强求。
强求最后的结果,几乎都是伤己伤人。这个道理,阿涴很清楚。他说得这样明白,她们可能也是听懂了。
“嗯,说得不错!”许蒙率先跟着附和。叶沿也接着道:“好。大家吃好喝好。”
几人开始动筷,试图掩盖奇怪的气氛。
过了许久,张紊才道:“是啊!吃好喝好,才能学得很好!来,喝一点啤酒吧!助助兴!”
她抬起杯子倒了一杯啤酒,然后笑着问她们:“你们呢?杯子拿过来,我给你们倒。”
几人对了对晚色,统一将杯子递给她,就连一向不喝酒的叶沿也默默将杯子传了过去。
等她倒了酒推到她们面前时,张紊抬头笑笑,举杯:“来一起喝一杯!”
五人抬起杯子,一碰,回手轻轻饮了些。
曲深戴上手套开始剥虾。
她们三个也说起悄悄话,眼神不时瞥向这边,拿起虾慢慢地起剥。
“给!多吃点,小的为你服务!”
他剥了第一只虾,放在她嘴边。她张嘴吃了,连连赞叹:“很不错!真香!”
“那是自然。我给你弄的,当然是最好的了,一定是最好吃的。”
他弯起了嘴角,得意地扫了她一眼,又开始剥虾。
她在看向另外三个人,她们脸上皆是稍有一些不对劲的情绪,落在她和他身上。
“怎么了这是?盯着我们做啥嘞?哪里有问题?”阿涴开口问。
“没问题。就是可能那个,也没啥,你们继续!”许蒙笑着说。
叶沿抿唇笑,不说话。
倒是寻常再是乖巧不过滴酒不沾的张紊默默地灌着杯中的啤酒。阿涴低头默声,看着曲深。
他在认真地剥着虾,没有抬头。
一顿饭下来,他没吃多少,一直帮她剥着虾。
饭后,几人坐车回了寝室。
收拾一番后,阿涴背着书包和他一起去了公交车站。
午后的时光依旧是无穷的燥热,路边有很多的行人穿梭。身后灰石栏杆后面,长满了参天大树。
过去二十多米远处,是一汪碧绿的湖泊,旁边解释垂柳遍布,在微风吹过的过程中,跟着轻轻地晃动。
接下来的,就是连绵的小山丘,上面是绿色包裹,又在绿意盎然的生机中,隐隐透出一点衰败。
那些衰败的风景却是占少数,大多还是绿植的覆盖,呈现出一片暖意回春的景象。
虽然天气十分燥热,可打在头上的伞在身上投下一片片阴影,使得原本的烦躁心情平静了许多。
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看着从对面走过的行人,有老人,中年人,有小孩。
有的人满脸烦躁焦急,有的面带笑意,有的人不悲不喜,不怒不欢。
有的人独自匆匆行走,或疏缓缓踱步,有的人成群结队,谈笑风生。
也有在一群人中被忽视而默默走在身后的对象,满脸落寞。
也有一对对情侣从面前走过,满眼笑意,不时低声细语,不时做些暧昧的动作。
眨了眨眼,阿涴抖起了腿,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
“小涴,你说,咱俩现在回去,你就是回家去,我也自己回家去吗?
每次这样坐公交是不是很烦?要不,我让司机接我们回去吧?那样的话,我们也不用每天都来挤公交。
挺难受的,又热,里面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人,偶尔还会败了兴致,岂不是没有收获什么,还搞得自己郁闷?”
他垂眸望着她,眼睛里是渗透的温柔。
“不行!你要是再提这个,那你自己去坐吧!我也很是奇怪,明明自己有专车接送,还搞得跟个小平民似的,好可怜,你是有病!”
她无语地道。
他拧了拧眉,眼睛里也露出了几分难受:“还不是为了能和你一起。要不然,我还真不想坐这公交车。体验民情的感觉固然是好,但是时间久了,还是会厌倦。”
她没有看他:“厌倦?是啊,那你如今,厌倦我了吗?要不赶紧去做你的大少爷,不要在这里过小日子了?”
他嘻嘻笑了两声,揽上了她的肩膀,讨好:“你别气嘛!我也不是非要过那种日子。
比起那种生活,我更是希望每天和你在一起,吃酒喝茶,平静淡然,祥和永远。”
“切!”她拍了他一掌,“你这话,莫不是说来哄我的吧?”
“怎么会呢?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要真是有什么三心二意,你只管打我好了!”他笑着说。
她低头笑,缓缓道:“我的深哥儿长大了,竟然能用三心二意形容自己了!看来,这几个月,没有白教你了。”
他靠近她,在耳边轻声说:“嗯,你的深哥儿长大了,一夜之间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了。”
绵长的呼吸打在侧脸上,痒痒的,像是用羽毛在身体上轻轻挠动,搞得她心神不宁。
微微偏头躲过,她骂了句:“你给我滚远些,不热吗?热得我都瘦了,你这个无聊的家伙。”
他不听话地揉了揉她耳边的发丝,暧昧地打量着她的耳朵,顺势吹了口气,道:“瘦了不好吗?瘦了就万分的好。
但是,在我看来,你一直很瘦,所以没有必要说什么减肥不减肥的了。”
“滚!”
公交车恰好开了过来。
拿出钱包,她听见他说道:“不滚!我就是要时时刻刻跟着你,避免你离家出走,避免你背着我找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避免你把我抛弃,避免你因为我离开,随时忘了我,不记得我。所以呢,我还是得跟着你,寸步不离。”
“放屁!”
正想再说,坐在站台上一个老大爷像看怪物一样嫌弃地盯着他们,鄙视厌恶地说了句:
“世风日下!”
他快要出口的话因为这一句突然冒出来的话,骤然停住。
他们同时望向他,他毫不避讳地睨着他俩。
前面的人刚巧走完,她最后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上了车。
刚进去投了两个人的钱,回头一瞧,曲深竟然从大爷的身边走了过来,继而几步就踏上了公交车。
车子往前走去,她转头问他:“你跑过去干嘛?你是去玩什么游戏的吗?眼睛刚一离开你,你就乱跑。老实交代,你是去干了什么?”
他低头看着她,眼睛里逐渐呈现出得逞的笑意,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刚就走到他身边,对他说,老头,河边无青草。”
“河边无青草?”半是阖眼问他:“你倒是一点儿亏都不想吃。老人们常说,吃亏是福,况且,那老人也没说啥,你这样子说……
哎,算了,或许人家压根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下次呢,别去逞口舌之快,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听到没有?”
他撇了撇嘴,表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直直睨着她的眼睛,语气却十分温柔低缓:“小涴,别人怎么说我,我都会习惯,去忍耐。
可是,他们不能这样说你。伤害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伤到你就是罪无可恕。
他们凭什么要把你的忍让当做骄傲的资本?你不在意,我在意。我不喜欢别人说你。
要是他说得比这个厉害,没准儿我还揍他一顿,管他谁是谁。哼,以为自己是老人就了不起了?
我就是看不惯。欺负我可以,欺负你不行。”
“你就是顽固不化!行吧,你开心就好,可能人家也听不懂。”阿涴低头轻笑,脑海里却转出某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也许,真的总归一直忍让,别人只会以为你好欺负。
可以做一个有修养的人,但不可以做一个软弱的人。
所有的退步,都不是理所应当。
也没有谁,必定欠谁什么。也或者,注定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那些不快的记忆很快从脑海抛去。拽着他从前面走到后头,这次,恰好遇到了窗边的一个座位是空的。
她指了指,“你坐吧!我站着健康。”
“我不坐,你坐!”他盯着她。
她道:“你坐呀!我不坐可以的,反正也是习惯了。你再不坐,到下一站就坐不了了。从这里过去,还得要几十分钟,挺累的。”
他偏头望向后面,“那不坐了吧!等一下过去一点,应该有人下车,那时候该有座位了吧!”
她说:“行。你不坐,那我就坐下了。”
她垂眸笑笑,坐了下来。
然不到一秒,他就闪到她身旁靠在椅子上,小声地说:“小涴,要不,我俩一起坐?我的腿有点酸,还有点想睡午觉。所以,我能不能……能不能那个……”
“不能!”她迅速打断:“你要是想坐,我让给你便是了。不可能一起坐,你想多了!”
“真的?你就这么忍心让我这样站着睡觉?要是等一下车不小心就晃荡了一点,我站不稳,伤到哪里,是不是还是要你负责?
如果我进了医院,你也肯定是逃不了的。也要负责照顾我,然后还要好好学习,那就没人陪你去图书馆,也没有像我这样贴心的人照顾你了。
亏大了是不是?”
他在絮絮叨叨地念,声音却是压得很小。
坐在公交车上了,里面的人大多都是高声说话,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他们俩这番对话倒像是丢进汪洋大海里一颗不起眼的石子,并没有什么惹眼之处。
不远处坐着一个剽型大汉,靠在身后睡觉,沉沉的身体几乎要把两个位置占完,“轰隆隆”的呼噜声几乎快要把车震破,惹得整车的人不时向他那投去眼神。
有的人脾气不好,开始骂嚷起来,自然,那字眼也是不怎么体面。
在一片吵嚷声中,他却睡得极其安稳,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影响,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梦乡里。
“小涴,我好累,想睡觉!我们一起坐好不好?就从这里到那没有多久的。
一起坐好不好?好不好嘛?”
他又靠近她,蹭着过来。
她被那呼噜声还有人群的骂嚷声吵得烦躁,不耐地说了句:“你别吵!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不,不,不!我就是要和你坐在一起,你就让我坐好不好?小涴,你就答应好不好?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坐!小涴……好不好?”
他靠得极近,更是不时用肩膀蹭她。抚了抚额,她还是支撑不住这样的方式,无奈地道:“行吧!要坐赶紧的,三秒内没坐下就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