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不经意轻拂过迟音的脸,像是被烫了一般,乍然一缩。突又反应过来,将帕子递给他,匆忙间撇过脸,温声道:“安国公尚是世子的时候在白云书院便和顾行知相识。顾行知倾心于他,奈何地位悬殊,这份情谊从未说出口过。后来安国公回京,顾行自觉此生愿望不能实现,干脆在江南做起了闲云野鹤。是本王发现他和安国公渊源之后,才起了将他带来京城的心思。”
“朕该夸夸你吗?”迟音讷讷道,有些恍惚地接过沈明河的帕子,毫不客气地揩了把鼻涕。
“这倒不必。”沈明河仿佛没看到一样,伸出手来揉了揉他脑袋,心绪满满道:“只是,咱们在这高位之上,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莫说一个弱点,哪怕稍微露怯,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即便聪明如顾行知。他以为自己长袖善舞,手段了得,能在这里游刃有余。殊不知,在意安国公的他就像是一只被人掐住喉咙的鸟。白云青天对他来说,不过是痴心妄想。”
“所以呢?”迟音动作一顿,只觉得沈明河话里有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戚戚望着沈明河,哪怕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也如钢针刺腑,痛彻心扉。
“本王,不想成为顾行知。皇帝,你懂吗?”沈明河轻轻道。微垂着头,那双眼睛仍然波澜不动,却在盯着他的时候显得温和,像是含着山蕴着水,似有无数话,却被烟笼雾罩着,看不甚清楚。“可那日你出去一趟便生气了。”
迟音刚擦干的眼泪,霎时从脸颊滑落。一滴一滴,晕在繁复厚重的衣服上,只余下浅淡的痕迹。
迟音终于明白沈明河为何要让他坐在这里了。
沈明河像是一座深沉蕴藉的山。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在意。因为在意所以小心翼翼。因为小心翼翼,所以如履薄冰。
所以他非要让自己亲眼看到顾行知的狼狈样子不可。看到顾行知为了吕谦步步败退,毫无选择的余地。
就是为了告诉他,哪怕心里波涛汹涌,哪怕他们相契莫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