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畹其人,冷心冷肺,不会为任何人流出感情来。
从这方面来说,凌树蕙算是个小小的意外。
“你知道这一百年里,我在想什么吗?”兰畹并没有多说他为什么要花一百年的时间等凌树蕙重新苏醒,也没有告诉他,这百年里,他每日注视着凝魂珠,期待着她重新成形的那一刻。
他不说,凌树蕙自然也不敢那么自恋地认为。
“为什么?”她顺从地问道。
“我在想,你或许验证了另一种路线的可行性。”兰畹像打量着炼器材料一样打量着凌树蕙,“死去的鬼魂往往会重新转生投胎,成为新的修士,但是一代代修士繁衍得越来越多,灵气越来越匮乏,大家如何继续修炼下去呢?”
凌树蕙不明所以地眨着眼,想不清楚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兰畹垂眸望着她,眼睛变成一个十分漂亮的形状,温润而悲悯,像是玉雕成的佛像一样。
凌树蕙一时看痴了,忘记了心中的疑惑。
知道兰畹伸手抚上她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让她轻轻抖动了下,但随即就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她作为魂体,怎么可能会有触感?从前也并没又有无意间触碰到他过,但她从没有感受到过他的体温。
但是现在……
“这是你的新躯体,和从前是不一样的。”兰畹轻声解释,“阿蕙,你无意之中走出了一条别人都没有走过的道路。”
普通的鬼修,往往神智未开,就算侥幸修炼到化神出窍,也往往扛不住更高层次的劫雷,而劈打到灰飞烟灭。
而更低阶的鬼魂,会直接被修士抓走炼魂,下场几乎没有一样是好的。
但是凌树蕙不一样,她被兰畹收服后,受他教导得以开蒙,修行之路比其他鬼修更加平顺,但即便如此,她也摆脱不了怨气的困扰。
这是一直以来都萦绕在凌树蕙心头的问题,事实上,也是兰畹反复思索想要解决的问题。
而兰畹还没有思索出结果的时候,凌树蕙的问题却已经爆发了。
怨气针的反刺,令她躯体消散,但凝魂珠还在,她又有和兰畹的契约标记在,神识同样不会破碎。
所以当兰畹把她带回来后,只消静待百年,她便能够经历重生活转过来。
兰畹从这个过程中,看到了涅槃重生的可能性。
人的躯体是天生地长、灵气聚集的产物,所以不必改造。但鬼修的躯体很是奇怪,时时刻刻都在吸引怨气并积累在体内,一旦积累到了极点,就会彻底爆炸。
要怎样避免这个问题呢?
兰畹知道这个问题是避免不了,也压制不了的,所以为此而苦恼过一阵。
但现在,望着新生的凌树蕙,他明白了。
既然避免不了,那就破而后立,彻底抛弃从前的身躯重新来过。
而在这个破而后立的过程中……兰畹望着手里散发着微微白光的珠子。
也许在这个破而后立的过程中,人们能够找到借以存续的资源。
只是这有点儿太疯狂了,恐怕没人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