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离她死的那一天也没有相隔多久,不过日子不太好,橙橙去法国参加研讨会,听说她病危了连忙做飞机赶回来,但还是没有赶上。
她的两个小孙子还在学校上学,估计此时也挂心着她。
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展溟飞一个人。
“你不准做傻事。”凌树蕙吸了口氧气,撑着一股劲儿凶巴巴嘱咐道。
她觉得当初答应他再撑一会儿,真是病糊涂了,撑一会儿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整个身子全方面的崩溃,说句完整的话都费劲。
展溟飞也知道她的身体跟不上了,便劝道:“不要多说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也会按照你的想法活下去的。”
凌树蕙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橙橙能够平安一生,如今她快走了,自然要指望展溟飞好好活着,给橙橙一点庇佑。
展溟飞苦笑一声,其实早就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但还是不想放手。
凌树蕙捂着氧气罩,吸了几口后勉强说:“如果觉得寂寞的话,就再找一个伴儿好了……反正你这样的条件,很容易就能找到门当户对的。”
她说完,觉得胸口憋闷得慌,连忙把氧气罩重新捂上。
展溟飞微微动容,抬头望着她。凌树蕙把头撇开,疲惫地合上眼。
一起过了那么多年,要说一点情分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凌树蕙不是铁石心肠,被爱了那么久,自然也会不自觉地爱着。
但她终究没有因为这些爱情就丧失所有理智,她始终都记得,自己是任务者,而不是姚若水。展溟飞也只是任务中的一个对象,她可以喜欢他,可以在这一辈子里毫无保留地爱他,但这辈子结束了,她就必须……必须忘掉这一切。
展溟飞追寻着她转过去的脸庞,试图从她渐渐被死气笼罩着的面容中看到一丝留恋。但即便看到了,他也清楚地明白这情绪并不只属于自己。
他凄然一笑,紧紧握着她冰凉如昔的手,低声呢喃:“好歹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不想在她离开之后,每晚想到的依旧只能是别人的名字别人的脸。他想把她的名字融进骨髓里,生生世世也不忘怀。
凌树蕙深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没有听到。
展溟飞凑近一些,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她。凌树蕙摇摇头:“何必呢,反正也不会有结果的。”
记住了又怎样,她从来、从来也没有用自己的真实名字生活过,曾经的记忆,也早就已经白抹杀得干干净净。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
展溟飞紧逼不舍:“起码从今往后,我能在梦里梦到你。”
凌树蕙深深吸一大口氧气,破损的肺部都因此而胀痛起来。展溟飞那种毫无保留的爱意紧紧压迫着她,让她觉得呼吸格外困难。
阖目呼吸半晌,她终究还是拉过他的手,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写在他掌心。
凌树蕙,滋兰树蕙,不知道谁给她起的名字,可惜了,明明很美却始终被埋没着。
凌树蕙彻底陷入黑暗之中,没看到展溟飞一瞬间紧缩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