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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仆妇

  十五年前,封老先生去世后,这些梅花树的确是得了虫害。

  当时他建议封老夫人将梅花树全数去除,老夫人同意了,让他去办,只要求他留下了一棵树以作念想。

  这等小事他自然不会让主家忧心。

  他保证将树砍地干干净净,就连其根脉也全数翻出,只按照吩咐留下了最后一棵,也是现在这棵树。

  虫害确实是真的发生了。但如何发生,这就绝对不能为外人所道了。

  掘地三尺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砍这些树,当然更不是为了表现他工作得多认真,而是为了找出传说中封家封存在后院的巨额财富。

  这些事情,他敢说没一个封家人知道。

  毕竟当时的封家,内忧外患。封总尚小,封老夫人虽是女中强人,但比之封总,那还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而知道的人,早就不知道被封总赶到海外哪个犄角旮旯里躲着了。

  这个女人,跟他无半点交集,更不可能知道了。

  那她处心积虑地说出这么一套话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藜央静静立在梅花树前。

  枯朽灰败的死树,俏然而立的佳人,这陈腐与鲜活的对比,直教王伯心里发毛。

  所以人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藜央当然不知道王伯做的那些陈年往事。

  她只是想救活这棵树,以宽慰封老夫人的心而已。

  封老夫人咀嚼了好一番藜央的话。

  她说这梅花树没死。

  她说梅花树只是病了。

  她说她可以治好梅花树。

  天知道再见到梅花树开花是她多少年来的梦想。

  每每午夜醒来,一想到这一院的梅花是被她下令砍去,那每一斧子都如同剁在了她的心口。

  “你……小藜,你此话当真?”封老夫人仍是不敢置信。

  “是的奶奶,我说的是真话。”藜央再次肯定道。

  王伯垂下眸子,沉声道:“那,不知藜小姐要如何医治这课树?”

  不知道。

  藜央默默在心里回道。

  但这话她不能说。

  说出来被耻笑是轻,让老夫人失望才真。

  “这,虽然与王伯是同道中人,但我有我的法子,且不可传与外人,还请王伯见谅了。”藜央面不改色心不跳。

  王伯一滞,想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却偏偏挑不出她的理。

  这也是常理。

  手艺精巧的匠人都有自己的独门密技,那是坚决不可外传的。

  王伯无法,只能恨恨道:“那就静候藜小姐佳音了,还望不要堕了自家名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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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总前天夜里刚带回来的女人说封老夫人的梅花树没死还活着的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整座封宅。

  整整一日,大家伙的话题皆是半句不离藜小姐和梅花树,王伯的名字也时不时地被念叨。

  “这可真是新鲜,那梅花树都死了十几年了,王大匠都说没治了,藜小姐竟然说那树还活着。”这是一个封宅的老仆,自然是知晓梅花树的来龙去脉的。

  “或许,是见已经住进了封宅,想立个威,好长长久久地住下去也不一定。谁不知道老夫人把这梅花树看的眼珠子似的,若是治好了,还能少了她的好处去。这王大匠也是倒霉,好端端地被拿来开涮。”另一个仆妇不无恶意地尖酸揣测道。

  “那也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一仆妇夸张地长大了嘴。

  众人便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纷纷说道起来。

  不怪众仆妇对藜央言辞不敬。

  实是封炑带她回来也没一句交代,众人对其身份各种猜测的都有,谁也不知道这女人最终会不会坐上封夫人的位置。要知道,封家这样的家世地位,封总那般的人才俊杰,瞄着封夫人位置的人何止几几。

  言说主家的事是大不敬,但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离奇怪诞,众人也不顾什么忌讳了。

  有年轻的仆妇不知旧事,但也不妨碍有人当笑话一样将这件事说给她听。

  可不就是个笑话么。

  死了十几年的树。

  经验丰富资历老道的老花匠。

  封总刚带回家的貌美如花一瞧就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年轻姑娘。

  是个人都知道孰对孰错。

  年轻仆妇想不到这么多,闻言只道:“人家姑娘瞧着也不是个傻的,无缘无故给自己找麻烦做什么,说不定这梅花树当真没死呢?”

  叽叽喳喳的说笑声顿时一停,场面霎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尖酸揣测的仆妇见状有些羞恼:“照你这么说,是不信王大匠的手艺了?”

  年轻仆妇闻言变了脸色。

  她可以不知道主家的旧事,却不可能不知道王伯。

  作为封家资历最老手艺最好的花匠,所以才能被称一声大匠。

  亦是他们这些仆人中最有能力最体面的旧家仆。

  她这点小麻雀,可是没有资格来置喙王大匠的事的。

  可她也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已,并没有诋毁不信王大匠的意思。

  年轻仆妇到底是年轻,气性还在,所以并没有就此住嘴,而是有些不服气地低声道:“信或不信,我这等下人哪里有身份说话。更何况,这件事你我在这里争论也没什么用,端看藜小姐能不能救活那梅花树便是了。”

  话是大实话,但听在那仆妇耳里就变了个意思。

  她到底也是在封家待了好些年有体面的仆妇,竟然被一个刚来封家没多久的小年轻落了面子,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信王大匠,你且等着,我定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王大匠!”

  年轻仆妇脸色一白,咬着嘴唇看她。

  她知道,面前这个仆妇和王大匠是有几分交情的。若是她在王大匠那里添油加醋地说几句,凭王大匠的地位势力,她日后在封家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可她只是说句实话也不行吗,她也没有站在任何一方,凭什么要她先低头。

  老仆挥挥手,嗨了一声,当了个和事佬:“小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咱们就是说个热闹,主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咱们说嘴。你就少说一句,那树最终能不能成活,大家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论资排辈,放到哪里都适宜。

  年轻仆妇要看她的脸色,她自然也要给老仆一些面子。

  仆妇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这场说笑最终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