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人这操劳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这便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了,但愿他的两个儿子能够迷途知返吧。”
“嗯。”
晓箬点点头,向石桥的那一头看去,透过河道边的长廊已经能够看得到码头了,而石桥的正对面是一个不大的戏台,此时正唱得热闹。
“夫君,方才听人闲聊时说起,这戏班近几日上了新的剧目,不然我们也去看看?”
“好。”
打定主意之后夫妻二人穿过石桥,很快便来到了那个戏台前,戏台临街,并未设置专门的座椅,众人皆是站在台下的街上或是街对面的长廊里观看台上的表演。
舞台两侧各有一扇小门,都挂着一块不大的布帘,只是恰好能遮住门的上半部分,那门后人来人往,大约是在准备接下来的表演的戏班成员们。
虽不是在近乎密闭的空间里,但晓箬还是闻到了一阵浓重的脂粉气,这对于晓煜而言应当是不大能接受的。晓箬转过头去,见晓煜正用袖子捂着鼻子,眉头紧蹙。
“夫君,你怎么样?”
“还好,就是这味道太浓了些。”
晓箬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手帕,往上面滴了几滴她专门配制的百花凝露,而后递给了晓煜。
“夫君,给。”
晓煜一直很喜欢晓箬配的这百花凝露的味道,其中所用的花虽有上百种,却皆是香气十分清雅的,只有不到十种花的味道会稍微浓一些,但也在调制的过程中被慢慢中和了。
“有没有好一些?”
“嗯。”
正说着,周围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夫妻二人向台上看去,一个妆容极其美丽的女子款款走上台来,她应当就是深受当地百姓喜爱的名角了。
建邺城的地方戏剧本就极具特色,与其他地方的戏剧大不相同,便是不爱听戏的人听来也不会觉得十分乏味,故而这个戏班子在三界之内是极有名望的,常常会有人在闲暇时前来听上一出。
接下来的这出戏并不是很长,众人还沉浸其中便已经接近尾声,而这也是今日的压轴节目,结束之后戏班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散场了。
戏班的成员们在忙着收拾东西时,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眼神有些迷离。
要说这戏班老板也是个出了名的痴情人,世人皆知他与他心爱的女子相识于这个戏班子,可终究是造化弄人,他来了,她却走了,似是那之后便未再见过。
“今日的戏已经终了,老板您还不回家吗?”
“我除了经营这戏班也无他事,时辰尚早,我想在这儿待会儿。”
戏班老板轻描淡写的说着,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您莫不是想起了您的心上人?”
戏班老板并未答话,只是看着那空荡荡的戏台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才说起他的故事来。
“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十三年……”
夫妻二人自相识到如今还不足八个年头,二人携手同行方才不觉得孤单,可这是十三年的痴情守候,他该是多么的落寞啊。
“那时我还是个商行的小伙计,时常帮老板到城中各处去送货,某次经过这个戏台时见到了她。”
戏班老板环视了戏台一圈,自顾走到了戏台中间偏左的位置,而后在那里站定。
“那时她就站在这里,穿着一身白色的戏服,其上绣着几朵漂亮的牡丹,华丽的妆容衬得她十分动人,虽看不出她的样貌,但她的五官却是极其精致的,尤其是那双眼睛。”
戏班老板说着,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如此说来,老板今日会想起她,大约是因为方才那位唱戏的姑娘吧。”
绣花的白色戏服,精致的妆容及五官,灵动漂亮的眼睛,每一点都与方才那位姑娘如出一辙。
“她今日这般打扮确是与她十分相像,那一日我便就那样站在台下,直到她的戏终了,她的身影消失在那幕帘之后我才离开。”
“然后呢?”
“自那以后我每日送货时,都会绕到这儿来看上一会儿,她的戏倒也不算太长,每日就唱那么一会儿,待她唱完我便离开,就那样过去了近两年的时间。”
戏班老板说着,稍微顿了顿,夫妻二人虽好奇,却也只能安静的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后来我有了些积蓄,恰好这戏班原来的主人要离开此地,但又不舍得这戏台就这样荒废,便想将这园子卖给一个能好好经营它的人,我便同他谈了谈,将这园子买了下来。”
难怪建邺的百姓们都说,他们这儿有一位不太懂戏,却十分爱听戏的戏班老板,只因他当初买下这个园子是为了他心爱的姑娘。
言至此处,戏班老板似是有些伤感,愣愣的看着码头的方向。
“我原本以为这样一来我便能有机会同她搭上话,可自我买下这园子的那天起,她便未曾再到这儿来过。”
“莫非她……同这个园子原本的主人一道离开了?”
“是啊,她们原本就是一个班子的,既是要到他处去发展,自然是一道离开的,如今在这园子唱戏的孩子们,都是那之后才到这儿来的。”
“那自那时起这么多年,他们都未曾再到建邺来唱过戏吗?”
“应当未曾来过吧,也许是我未曾注意到,这些年建邺城也来过不少流动的班子,只是我得照看这园子,一直未曾去看过。”
戏班老板说这园子一直保持着彼时的样子,内里的装饰和陈设他都未曾改动过,只是重新翻修了一次。
“十三年,守候着一个无法预知结局的未来吗……”
“兴许吧。”
戏班老板回答得十分坦然,他大概早已看开了,毕竟从一开始,他对于她而言便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如今这出戏,这套绣花的白色戏服,已然成了这园子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每次看时,戏班老板便会觉得他又做回了那个跑腿的伙计,每日到这里来看她唱的那出戏。
“这戏依旧唱着,那人却已是红尘旧梦,也许从此再不会擦肩而过。”
夫妻二人离开后,戏班老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