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迎着晨光,凌玺站在涯海边跟苍衍说感激的话。
在心里面默念了好几遍的有点拗口的话挤到嘴边,到最后却缩短成了简单的两个字。
其实她准备了很多话,她很想真诚地感谢他一次,可最终,她还是没能开口吐露心声。
她忽然觉得太多的话会导致感激的意思变得复杂,那些多余的话,吞回肚里烂在心里,不用担心对彼此造成误会。
苍衍的心意,她早已了然于心。
不失望,不期许,可能是目前最好的状态。
“玺儿,以后你想跟我说谢谢的时候,你就在心里记录一下,一声谢谢记一笔账,等到你有机会还我了,你就一并还上,可好?”
苍衍一定要改掉凌玺对他说谢谢的习惯,珃羽说过:喜欢一个人,不会总说谢谢和抱歉。
“如果我还不上怎么办?”
凌玺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人情这种东西最好能公平地你来我往,因为互不亏欠是对彼此最起码的尊重,可是,苍衍能轻而易举做到的某些事,她不一定能做到,一些特别难还的人情债,有可能要一直拖欠着了。
“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能还上,而且,我又不会催你,你不用急。”
苍衍柔声说到,同时内心一阵窃喜,琢磨着往后该怎么给凌玺制造机会,制造她心甘情愿对自己好的机会。
“其实我脸皮挺厚的,你不催我,我还真不急。”
说完,凌玺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夜没睡,连笑的力气都不够了,现在离早膳时间还早,你回寝舍还能补一会觉,我们回去吧!”
说完,苍衍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凌玺的肩膀上,推着她往前走。
送凌玺回寝舍后,苍衍翻进了易清的房间,蹲在他的床头,扯他的花白胡子。
“啊!喔!疼!”
易清从睡梦中痛醒,睁开眼,看到了折腾他的人。
“圣王,你是不是太闲了?大清早的,你不呆在自个房里睡觉,跑来扯我胡子干嘛?”
易清叫苦不迭,每日清晨,是他最贪睡的时候,偏偏今日来了个想要祸害他的人。
“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因为太闲了,才会轻信你的话跑去涯海之巅打开连接天河的通道。”
苍衍过来算账的。
“你还真去了啊?”
易清立马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由躺在床上变成了站在床上。
“你说呢?”
苍衍恨不得呼他一巴掌。
“你竟然真抽风了,我跟师兄还打赌来着,这一次输惨咯!”
易清现在还有心思判定输赢。
“你早就知道昨晚会发生天河星流虹?”
苍衍觉得易清不像是这么有本事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易符告诉他的。
“师兄对天象颇有研究,预测奇观异象的发生,对他而言不算太难的事,我当然也就知道了。”
易清自豪地说到,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师兄,是他毕生的骄傲。
“所以,你就故意把通道的事告诉我,只为了跟你师兄打个赌逗个乐?”
苍衍觉得易清才是真正闲得无聊的那个人。
“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对无上星君的徒儿有多上心而已。”
易清笑着解释,脸上的褶子因为笑得太用力而堆得有点突兀。
“你们对她娘亲的事知道多少?”
苍衍觉得有必要从易清身上捞一点可靠的信息。
“都是绪容君告诉我们的。”
易清装糊涂,答非所问。
“老头,你别消磨我的耐心。”
苍衍目光凛冽,语气慵懒。
“只知道她的娘亲被关在天河,然后就是她的娘亲是莲源仙尊。”
为了保住小命,易清赶紧把他知道的告诉苍衍。
“没了?”
苍衍露出不满意的神色。
“就这些,而且通道的事也是绪容君告诉我们的。”
易清坦白交代。
“无缘无故,绪容君为何要跟你们说这些?”
苍衍意识到了一个重点。
“我们仨一起喝茶聊天,聊到学子的时候,正好就聊了这些,绪容君说凌玺这孩子身世可怜,我们就问他为何要这样说,毕竟我们知道的凌玺是位养尊处优的公主,还是无上星君的徒弟,绪容君经不起我一再追问,就随意说了两句。”
易清尽力还原当时的场景。
“通道的事也是他随意说出来的?”
苍衍觉得易清的话不够有说服力。
“不是,是我问出来的,绪容君那个人,不爱说话,要是没人问他呀!一个字都不会说,我费了好大劲才套到他的话。”
易清很佩服自己的套话能力。
“不爱说话的人,却愿意跟你们喝茶聊天,绪容君真给你们面子。”
说到底,苍衍还是不相信易清胡扯出来的话,这一次,他认真推敲易清说的每一个字,以免再次掉入这老头设计的坑里。
“他想找我师兄为他创立一套适合他提升修为的心法,所以才有了喝茶聊天的局,你说的这个面子,其实是我师兄给他的,不是他给我们的。”
易清总觉得遗漏了什么重点,经苍衍一提醒,很快反应过来。
“说来说去,反正就是绪容君特意跑过来告诉你们那些事的,可根据我的验证,那条通道并不与天河相连,中间隔着跨不过去的息里深渊,也就是说你骗了我,易清,你说我该怎么惩治骗子呢?”
苍衍幻化出伯昀刀,直接指向易清,吓得他连忙跪地。
“圣王,我若是骗子,那绪容君算什么?我跟你说的话,可都是从他那听来的,我顶多就是犯了个多嘴的错,可这错罪不至死啊!”
易清连求饶也不忘据理力争。
“我管你听谁说的,反正我是听你说的。”
苍衍就想吓吓他,吓着吓着,说不定这老头就变得痴傻了。
“唉!我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跟地阴界的人讲道理,这跟送命有啥区别了?”
易清自说自话,同时忍不住叹息自己命苦。
“就凭你这耍聪明的劲儿,如果不是我慈悲为怀,把猫的九条命换给你都不够我砍的。”
苍衍说完,飞身走了。
找易清算账,结果算出来另外一个人,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以后得多提防点才行。
早膳的时候,樱灵问凌玺有没有见到她的娘亲。
“你的先知没告诉你结果吗?”
凌玺带着困意问道。
“姐姐,我之前不是说过嘛!只要有苍衍在,我的先知就是一片模糊,啥也看不到。”
樱灵无奈地说到。
“那你怎么知道我去见我娘亲了?”
凌玺认为樱灵就算不依靠先知也能做到消息灵通。
“昨晚我见到易清易符在打赌,我也参和了一把,下了挺大的赌资,这要是输了,我得心疼死。”
樱灵说出实情。
“你的意思是易清掌门和易符令主也知道我去见我娘亲了?”
凌玺顿时困意全无。
“更准确地来说是他们在打赌你有没有去见你娘亲,我赌的是有,而且还见到了,所以我的赌资是双倍,赢了就赚翻了。”
樱灵语气平静地说到。
“你可真有兴致,还知道赌双倍。”
凌玺觉得樱灵是不是忘了自家主人是谁了。
“还不是因为对姐姐你信心十足嘛!苍衍有本事,姐姐你又思娘心切,一拍即合,当然就会直上天河啦!”
樱灵语气轻松。
“见是见着了,只是我娘亲有可能不知道我去见她了。”
凌玺面露遗憾地说到。
“为何?”
樱灵立马停止啃咬小鸡腿的动作,大早上吃鸡腿,整个翎苏岛也就她敢这么吃,还是燎熠特意为她烤的。
“苍衍打开的那条通道并不与天河真正相连,通道与天河之间隔着息里深渊,还有一道屏障把我们隔绝在天河外,我只能远远望着我娘亲,我朝她呼喊,她听不到我的声音,不过,总算是见到了她。”
说完,凌玺朝樱灵知足一笑。
“呃!易清那个老头的话果然是专门用来坑人的,息里深渊是天魂息里的一条断裂口,传说一般的存在,在天魂息里守不到轮回的具备天驱神力的烈魂,只要找到息里深渊的具体位置,就有机会从天魂息里的断裂口逃窜出来,重回九天大宇,不过,如果没有生魂气息,烈魂几乎没可能找到息里深渊的具体位置,你们这一次站在息里深渊的悬崖边,除了见到你的娘亲,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
樱灵继续啃她的烤鸡腿,她的手油光闪闪的,晃得凌玺一点胃口都没有,清粥原封不动,馒头撕下一小片。
“没有,我们也没呆多久,后来太阳升起来,通道里燃起了大火,苍衍带着我很快撤离了。”
凌玺回忆道。
“总感觉有人在指引你们过去,应该说有人在利用苍衍。”
樱灵觉得这件事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信息太巧合了。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
雪异族二人组过来了,燎熠恢复原身窝在樱灵脚边在打盹。
凌玺正想问樱灵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被他们给打断了。
“姐姐醒得早,我这不是陪她嘛!”
实际上是樱灵昨晚上太兴奋,以至于整夜失眠,熬到凌晨,索性跑到山里打了几只野鸡回来,然后又赶去凌玺的寝舍把她拉起来,请她与自己一同享用美味的小鸡腿。
“醒得早?我根本就没睡过。”
凌玺觉得樱灵说话越来越没良心。
“若是困了,今日就别上课了,回寝舍补觉去。”
苍衍静悄悄地坐到凌玺身边,赫连漄很自觉地挪到另一边。
“你这精神看起来不错,不愧是三族圣王,几天几夜不睡觉应该也不会觉得困吧!”
凌玺也想拥有苍衍这样的体能。
“你们昨晚干嘛去了?都找不到你们。”
赫连漄适时插嘴。
“当然是相亲相爱去了。”
苍衍春风得意地说到。
凌玺刚好咬一口馒头在嘴里,听到苍衍的话,馒头掉落到桌上,樱灵连忙把另一半馒头塞到她的嘴里。
“看玺儿的反应就知道不是。”
赫连漄好不容易聪明一回,珃羽都差点给他鼓掌了。
“比我们都早,奇迹啊!”
沐封、凌炀、钟寒、游泽这四人组风风火火地挤过来了,赫连漄和珃羽今天竟然比他们起得要早,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两人,出了名地爱睡懒觉。
“你们那么忙,当然会累到不能早起。”
赫连漄还学会了话里带话。
“忙什么?”
凌玺认为应该没有人比她更忙的了,她昨晚除了靠着苍衍睡了一个时辰,几乎没合过眼。
“沐封忙着给饰玥送礼物,凌炀忙着陪上官锦苑欣赏天河星流虹,钟寒忙着与红鸢交心,游泽忙着讨娑娅欢心,唉!连燎熠都跟樱灵玩在一起,就只剩下我和珃羽大眼瞪小眼的份。”
赫连漄边说还边搭配着各种表情,把各位看官逗得直乐。
“得了吧你,昨晚疯玩到差点把自个都丢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们。”
游泽直接揭露事实。
“还不是娑娅那个疯子一直追我,都把我追懵了。”
赫连漄迅速反击。
“什么?你竟然称呼你表妹为疯子?赫连漄,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游泽像被惹毛了的狮子,一下子就蹦了起来。
“她是我表妹,我爱怎么称呼她就怎么称呼她,你管得着吗?”
如果游泽是狮子,那么赫连漄就是被激怒的老虎,老虎发起威来,好像从来不讲道理。
“我今天偏要管了,怎么着?”
游泽作势要朝赫连漄开打。
只见一把剑突然横在两人中间,箭头指向游泽。
“我这把无途剑有一个寓意,人死不问归途。”
珃羽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一里之内,绝对听得清晰。
“珃羽哥,我们就切磋一下,不当真。”
游泽拨开无途剑,干笑着说到。
“干什么呢?大清早的就开始挥刀舞剑啦?”
娑娅风姿飒爽地走来,她还不知道这里有人为她起了争执。
“赫连漄,昨晚侥幸让你跑了,今天你有胆就站着别动。”
看到赫连漄,娑娅就一肚子的火往外窜。
“你又怎么惹着她啦?”
凌玺隔着苍衍,抬起头,悄悄问赫连漄。
“一言难尽。”
赫连漄用嘴型告诉凌玺。
“同样都是妹妹,待遇差得太远了,难怪娑娅那个小脾气会爆炸。”
苍衍看了半天热闹,总算憋出了一句话。
“玺儿,你要不要去补觉?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珃羽伸了个懒腰,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把凌玺拉起来。
苍衍和娑娅同时看着珃羽伸出来的手,等着凌玺的反应。
“好啊!”
凌玺很自然地拉过珃羽的手,直起身子,跟着他飘飘然地走了。
“你怎么不跟过去?”
樱灵凑到苍衍身边问道,这一次,圣王的表现有点反常。
“我又不用补觉,他们又不是去私奔,我干嘛跟过去?”
苍衍努力装作心情很平静的样子。
“平日里总是穷追不舍,这一次怎么舍得开窍了?”
樱灵用她的火眼金睛识人。
“心里踏实了,也就不用鸡飞狗跳了。”
苍衍嘴角含笑地说到。
“其实我挺庆幸姐姐身边有你,她很需要你的保护。”
樱灵突然很认真地说到。
“就怕她以后会厌烦我。”
苍衍说出他的担忧。
“你待她如何,她心里自是清楚,她又不是冷酷无情之人,怎会无缘无故厌烦你?”
樱灵觉得苍衍的担忧纯属多余,之前可能因为彼此身份悬殊而存有芥蒂,可经过这段时间的和睦相处,凌玺对苍衍改观了许多,再加上这一次苍衍带着她去见了她的娘亲,以后,凌玺只会对他更亲近。
“因为她师父而厌烦我啊!”
这个才是苍衍最忌惮的,琸艋蛟女的半魂觉醒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姐姐了,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她师父对她影响再深,善恶分明是她的本能,凡人才会胡思乱想,你可是三族圣王,拥有无限可能是你的资本。”
樱灵说完,拍了一下脚边的燎熠,幻化成人形的燎熠就出现了。
“燎熠,帮一下你家小弥王,要不然等会被娑娅给打死了。”
樱灵实在不明白赫连漄为何总爱招惹娑娅。
“招惹一个打不过的表妹,赫连漄的脑子肯定是被天雷炸过。”
樱灵看到赫连漄被娑娅追得满屋子到处躲,游泽正坐在她对面笑得花枝乱颤。
“游泽,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被娑娅追着打的时候了?”
樱灵实在看不下去了,赫连漄这都是结拜的什么破兄弟。
“看到他这么狼狈,我突然觉得娑娅对我还是挺好的。”
游泽忍住笑说到。
“呃!”
樱灵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娑娅借故把气撒在赫连漄身上是想要引起珃羽的注意,可珃羽并不为所动,赫连漄的修为最近突飞猛进,这可都是娑娅时不时追着他把他暴揍一顿的功劳,我在想这才是珃羽想要的结果。”
苍衍的表情好像再说他已看穿了一切。
“他们昨晚也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打得难舍难分,刚刚又是怎么打起来的?”
樱灵觉得苍衍分析得有点道理。
“娑娅要赫连漄帮她拿早点,赫连漄不肯,娑娅就打了一下他,赫连漄还手,俩人就打起来了。”
燎熠细说了一下经过。
“很明显就是故意的,珃羽拉着凌玺姐姐走了,娑娅气不过,只好找赫连漄出气了,而且她也只能找他出气,谁让他是自己的表哥呢?游泽,请问你听了三先生的分析后现在是什么心情?”
樱灵火上浇油地又说了一通。
“他们就是打着好玩,哪有你们想得那么复杂?”
游泽的表情有点难看,刚刚还乐不可支来着。
“人鱼脑子果然想事情比较简单。”
樱灵一针见血地总结道。
“得了,要上课了,都散了吧!”
上课的钟声及时响起,樱灵挽着燎熠的手朝藏唯班的学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