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看向安安静静站在角落一言未发的黄泉之主,年轻的神尊一身黑白相间的坠地道袍,身姿十分挺拔,银白的长发束在脑后,两鬓留下的银发长及腰间,眉心一抹白色火焰印记,双眼一只眼瞳也是银白色,容颜虽似刀削一般,目光却十分柔和,双手握着一根两尺长的白玉雕莲如意拂尘,周身散发着淡然世外的气息,一点都看不出是从黄泉阴诡之地而来。
这样的一尊神,即便是站在九重天的帝君神殿里,站在万神之中也会是最出挑的一个,可他却不似含元神君那般张扬,而是十分谦逊内敛,一点儿都不像是执掌黄泉的唯一主人。
见众神看向自己,黄泉之主微微颔首拱手致礼,接过天帝的手令后化为一道相互缠绕的黑白光芒一闪而逝,众神不禁感叹,一个连太阳都见不到的鬼地方出来的都比那含元神君懂礼节!真是给他们九重天丢神现眼!
天帝撇了撇嘴,他知道这群神也就是心里想想,哪怕在背后都不敢议论一个字,生怕顺着风传到人家含元耳朵里去呢!
算了算了不想了,现在降灾的地方定了,他终于能轻松轻松了,得赶快回去歇一会儿,等下还要议人间改朝换代的事儿呢!啧,这天子的人选已经定了,可是派谁去辅佐呢?
天帝揉了揉太阳穴,他的头又开始疼了,当初真不该接这个位子!都是含元这个杀千刀的坑他!!!
随着一抹黑白缠绕的光芒划过黄泉的上空,上至冥府下至监察司,所有主事大人都立刻放下手里的事儿凭空消失,片刻后出现在无绝斋的庭院中,除了黄泉茶舍的掌柜霜纨。
她是公务员没错,是黄泉高级主事也没错,可早在千八年前这种差事就与她没有关系了,当然了,也与现在的黄泉茶舍没关系。不过该干的事儿还是得干,尽管霜纨一万个不乐意,还是提笔写了文牒让南风顺路带出去。因为天灾过后必有大批魂魄涌入黄泉,不知又有多少有恨难释怀的魂魄出现在曼陀罗花海,只有两个渡官说什么都是不够指派的,总不能一直空着茶舍把所有人都派出去吧?必须让冥府尽快安排人选。
南风将锦瑟的魂魄送到炼狱司时不太顺利,那位饱受宴小楼摧残的龙主司调任无常司去了,新来的主司是监察司升职过来的,不知道规矩问了他不少问题,是以耽搁了些时辰,等他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黄泉之主回来,于是叹了口气拿着文牒往无绝斋方向走,不过他并不打算进去,而是等在门口。
这一等就等了好几个时辰,南风望向黄泉茶舍的方向,心想家里那几位一定等不及先喝上了,尤其是小楼那孩子,他可是嘴急等不得人的,除了他心爱的桃夭和霜纨姐姐谁都不配他宴小楼等,就连回回闯祸去给他擦屁股的自己也照样不配。
南风知道自己没回去宴小楼一定会闹着先喝酒吃菜,董萱一定不会同意,俩人说话就得闹起来,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闹一闹,她也能高兴些。
想到这两日神色郁郁的霜纨,南风一阵钻心,身形一晃险些栽倒,正巧无绝斋里分完了差事,主管冥府的地藏大人及时出现扶住了他。
“南风,你没事吧?”
“多谢大人关心,属下无碍。”
“你虽年轻,可也要多保重才是。近来茶舍的差事确实多了些,你们的人手又不够,有些疲乏也是常理之中,你今日在这里等本座可是为了这件事?”
南风应了声“是”便将文牒双手奉上,地藏大人接过文牒笑道:“霜纨也太客气了些,说一声就成的事,怎么还写上文牒了?”
“都是该有的规矩,也免得日后两位大人被责。”
地藏大人闻言眸色一闪,打开文牒看了一眼,道:“是这个理,本座这老毛病总是改不了,真是欠打。”
“大人言重了,您身上有大差事,哪能事事都顾着。今日属下来,霜纨大人特意嘱咐属下转告大人,茶舍的事不急于一时,大人得空顺手安排就好。”
“天灾将至,怎么会不急呢?即便你不来本座也要派人去寻你的,茶舍渡官出缺,按规矩,是要等九重天各仙府、灵台和宝殿有神使犯错受罚才能有所指派。说来也巧,自打海臣回三重天之后,就一直没有神使犯错,今日才接到传信,说灵石台一位仙将擅离职守,以致魔道一大妖闯入偷盗了护体灵石用以避祸,也不知道这魔界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那仙将受完鞭刑便会去茶舍任职了,大约就在这两日,总之天灾之前一定会到,你回去告诉霜纨,叫她放心就是。”
南风闻言眉头渐渐蹙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跃上心头,可还抱有侥幸问道:“大人说是灵石台的仙将犯错?不知是灵石台的哪位仙将?”
地藏大人转了转手上的佛珠,他看着南风半晌没有说话,南风见他神色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灵石台当值,能让这位大人无言以对的只有一个人,云绰。
南风眉心猛跳,双手无意识越攥越紧。
地藏大人见状垂眼道:“南风,这桩差事是灵石仙尊亲自找到黄泉之主说的,托他照顾一二,方才他当着众衙门主司的面将这差事吩咐下来,本座不好多说。”
地藏大人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也正因如此他才对南风以礼相待,换做旁人见他一面都难于登天,更别提说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了。
黄泉之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云绰去茶舍当差,他总不能要求地藏大人当众拒绝吧?理由呢?再说此事本就与地藏无关,他不过是知情罢了,就算今日不说来日直接将人往茶舍一送也无可厚非。
南风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担心霜纨。
话已无需再说,南风拱手向地藏道谢,目送他离去才往茶舍方向走,只不过他没有直接出现在茶舍门口,而是一步一步从镇上走到花海边,又慢悠悠穿过花海回去的。
他的心乱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