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宁族小妹

  厢房小巧简洁,从窗至门不过十几步。左边紫檀长案上放置数张地图。墨迹点点,圈圈画画标记。长案下置暗盒,盒内精钢玄铁暗销齿轮,分门别类,整齐摆放。右墙悬挂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或拆卸或组合,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

  景遥踱步房内,轻褪外衫,三下两下扯去汗巾。淡黄汗巾血迹斑斑,似橙花点点。血痂尚未干透,与汗巾黏连,被连带撕下。

  幸好灭火及时,只伤及皮肉。

  景遥倒抽冷气,口中骂骂咧咧,眼里笑意盈盈。那姑娘俏红脸蛋战战兢兢,手忙脚乱煞是可爱。

  凤翎鞭固然刚劲,可她那抽陀螺般的三脚猫功夫却不敢恭维,若能在鞭身加些准星,许还有些看头。

  景遥捏捏鼻子,俨然忘了正是那鞭将他弄成狼狈模样。

  他轻捻药膏,抹于手背。再一寸寸轻敷。伤处凝成薄膜。他丢下药膏,趴在案边捣鼓描画。

  深夜寒秋银河静,月明深院中庭。西窗幽梦等闲成,逡巡觉后,到底意难平。

  景遥睁开双眼时,已是卯时三刻。

  原来他整晚描描画画,不知不觉趴在长案上睡着了。手臂的伤口愈合迅速,不再发痛。

  他起身抖擞精神,收起图纸画样,披上外衣出门去。

  魔界南边多为冲积平原,物产丰富,气候温暖,这里是宁族国土。

  宁族无王君,而是以部落区分,十村为一部落,大大小小有几百个部落。每个部落有族长,所有部落由族长联盟统一管辖。族长联盟共有一十二位成员,通过会议决定国家政事。而部落各族长则通过民主选举产生。

  宁族是匠神族,族人擅造兵器,铁器,木工,机械,建筑,手工。技艺精湛,声名远扬。族人多被其它族群聘请至魔界各处建造水利工程,城防工事,在业界颇受欢迎。

  青山环绕,绿水横流。座座小屋挨挨挤挤,星罗棋布。街道错落有致,飞檐青瓦,鳞次栉比。

  谷中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宁歆耘正于谷间呐喊。她小脸通红,两缕发丝上下起伏,身穿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手中平举一支短弩,在人群中穿梭往来,似乎在进行某种游戏。

  短弩造型奇特,显然经过改良。弓臂短小精悍,坚韧兽筋制成的弓弦挂在金属弯钩上,左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绞盘,转动绞盘拉动弯钩拉伸弓弦,弓箭蓄势待发。最为奇妙的是短弩上方镶嵌一块透明晶石,不知其为何用。

  部落众人见景遥到来,调笑道:“遥小子,又来找你耘妹妹做义工?你把她娶回去,既省钱又省事。”

  景遥讪讪地笑,不置可否。歆耘满面绯红,假装愠怒道:“你们不要胡说!”

  “哈哈,我们帮你解决终身大事,你倒不领情!”

  “要你们多嘴。”歆耘低头摆弄着手指,“‘要哥哥’有他的想法和道理。”

  “要哥哥要哥哥,还说你不怀春。”众人哄笑。

  歆耘又气又臊:“你们欺负我,我要去告诉族长。”

  景遥拦住歆耘,轻声说道:“有我在。”他挑衅般的向众人勾勾手指,“尽管放马过来!本公子奉陪到底!”

  景遥下了挑战书,按宁族部落规矩,即刻开启对抗赛。

  景遥与宁歆耘对战其他部落人员,双方持自有弓弩,凡尖锐部分都以麻布包裹,表面涂抹朱砂。中着者被红印击中要害,即败落出局。

  东西游走,攻防兼备,景遥居于后方守护歆耘前行。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时而匍匐于地,时而疾步速行。

  他已击败两名射手,正专注于追击另一位躲藏在灌木丛里的射手,却未发现歆耘妹妹已急若流星,突行冒进。

  歆耘的短弩确为不同。透明晶石实为瞄准镜,方圆十里,如探囊取物。她手指扣动扳机,数颗木珠接连而出。木珠飞过,风声呼啸。顷刻击中几位对手要害,剩余对手皆隐匿于丛林中,不肯轻易露面。

  歆耘全然忘记此前已战过一轮,扫射过后,弹仓已空。她蹲在地上,低头补充弹药。

  忽然头顶阴影闪过,她来不及多想,举起短驽直射过去。木珠接连飞出,只听“哎哟”一声,正中阴影要害。

  糟了,原来是景遥。

  歆耘忙叫停比赛,众人只当是她误射同伴,自当认输,散去各忙各事。

  景遥背靠树木,冷汗直流,捂住臂肘不动,已凝结的血膜被木珠击裂,丝丝鲜血渗出。

  “要哥哥,你怎么受伤了?”

  歆耘满脸焦躁,急得跳脚。木珠伤不得人,景遥原本就带伤,隐瞒不说。

  “无妨……出了个任务,不小心被火鞭抽了一下。”

  景遥轻描淡写说道,“我来找你,是想请你给火鞭做个准星。”

  他不顾手臂伤痛,从怀里掏出图纸,递于歆耘。

  歆耘看了两眼,抿嘴问道:“可是位女子?”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挎包,翻出纱布、止血钳、玉蓉膏等物,手脚利落上药包扎。

  见景遥惊讶表情,歆耘轻声解释道:“此鞭细如笔竿,鞭身夹杂龙筋凤羽之类的神物。男子力重,操控不得纤细之物,此乃女子专用。”

  “要哥哥,你若要做别的,耘儿都帮你,单单这准星不行。耘儿不帮伤你的人做东西。”

  歆耘撅起小嘴,望着景遥受伤的手臂,低声说道。

  “她并非故意伤我,是我大意了。好妹妹,你加上准星,她使得顺手,再伤不得我不是。”

  景遥苦苦哀求。

  歆耘沉默半晌,背过身去,轻轻说道:“好,我帮你做。”

  她带景遥进入村落,进屋盘弄半晌后递出一只漆木红盒。

  “准星在此,置于鞭身可增加瞄准度。拿去吧。”

  景遥屈身作揖,拉长音调唱道:“多谢妹妹帮忙~~哥哥改日送百斤玄真铁~报答妹妹。”

  闹一阵笑一阵,景遥告辞离开。而歆耘却如同拢上轻雾的玄月,始终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