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御浩初在他们面前消失后，就再没出现过，风轻华猜测他可能是去风灵大陆各个地方寻找她了。
她非常心安理得得留在了铭云学院。
药师的诊断结果出来，楚音的确只是神识微微动荡，连受损也称不上，五长老这才放下心。
他们家族的未来暂时就放在他这个小女儿身上了，要是这一下子伤了神识根基耽误了修炼，他可往哪儿哭去啊！
至于之前计划的让她和青逸仙尊见个面的事儿……哎呦，怕了怕了，比起虚无缥缈的联姻计划，还是备受期望的小辈的修炼天赋更重要，他们家族呢，还是踏踏实实一步一步往上爬吧。
那个和风轻华一个寝室的女孩子搬走了，风轻华也不在意，正好一个人清净。
莫名的，她和郁江很能聊得来，即使她离开了主城，两人也经常交流。
这天晚上，风轻华正提笔给郁江回信，一个耳熟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瞧瞧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戴面具的小姑娘。”
窗边不知何时斜坐了一名白衣男子，清俊淡雅，又莫名有种惑人心神的感觉。
风轻华低头写自己的，看也没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那人也不在意，自顾自得说自己的：
“你这小丫头蛮有意思，年纪不大，本事倒不小，不仅可与我抗衡一二，居然连堂堂一位仙尊都被你的易容骗了过去……”
祁云意味不明得笑了笑：
“说实话，要不是我早早就见过你，我也不可能发现你易了容……所以我很好奇，你的秘密……是什么？”
风轻华轻轻结束落款。
这还是第一个敢叫她小丫头的。
她怕说出自己的年纪吓死这个不懂事的小伙子。
“本事不大，不及你万分之一，毕竟，你可是用的别人的脸来安慰自己欺骗自己的人，我又算哪门子本事不小呢？”她风轻云淡得反击道。
祁云的脸扭曲了一下，流露出不符合那张面容的狰狞可怖，但仅仅一瞬，便又重新恢复原样。
“你懂什么，我这是艺术，你一个被追杀到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没资格和我比，你？可不配。”
“艺术？”风轻华好笑得摇了摇头：“你当艺术是条河啊？什么脏水都往它身上泼……”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换了不少张脸吧？”
“是不是没有一张让你满意？”
祁云脸上从容不迫的笑慢慢消失。
“你以为自己只是暂时还没有遇到一张完美的脸？”
“不不不，你忘了，再完美的面具，也遮不住你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她当年年轻时很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偏激，孤傲，满腔恶意。
这是所有被偏爱着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的感觉。
只是不同的是，哪怕在她心情极度恶劣的情况下，她也从未通过伤害别人来满足自己。
不是因为正义，也并非还留有未被消磨的善良，只是不愿，于是就不去做。
就这么简单而已。
她想要的，不过只是摆脱外界影响，全心全意、忠于自己；是不被制约、不被束缚、自在得生活。
而非通过伤害别人欺凌弱者，来获得虚假的满足感。
她明白、理解这样的人及他们的想法，但无法苟同。
也不是说看不起谁。
大道朝天，从没说谁比谁高贵、谁比谁低贱，只是观念不同，各有各的活法儿罢了。
她了解自己。
如果她也这样了，那只能证明这是她的一种软弱的表现，而她自己，则成为了被不理智控制着的行尸走肉。
因为违反了她本身的自主的个人意志，她并不想那样做。
但若是一个为恶而生的人，他们的个人意志，说不定就是伤害别人呢？那她怎么还能说这些人是傀儡、是行尸走肉呢？
他们不是。
她一向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中立原则，正邪都不站。
可即使这样，修仙界不还是不分青红皂白、自顾自得给她冠上了妖女的名号？
所幸她早已学会不去在意这些虚假而毫无意义的东西了。
说到底，打着诛妖女的旗号贪恋她宝物的是那群道貌岸然的人；嘲讽着她到处得罪人，互相维持着彼此虚假的和睦的是他们。
偷偷在心里羡慕她总是活得比谁都洒脱的也是这群人。
假得让她心疼。
回忆结束。
风轻华继续一针见血得戳祁云的痛处，打破他长时间以来把自己都骗过了的假象。
“说到底，你只是不满意自己而已。”
“你选了杀戮之道，”
“但偏偏，你讨厌，不，应该说，无法接受双手沾满鲜血、满身戾气的自己。或者是，有你很在意的人，不喜欢那样的你。”
“所以你一直穿白衣，连下意识觉得好看的脸都是极其清隽的。”
祁云好像忘了自己身为修仙者的身份，只用力得捂着耳朵好像这样就能隔绝掉一切声音。
但很多很噪杂的声音还是不停地往他耳朵里钻，不停得挑动着他的神经。
那些，被封印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一浮现。
“你看看你，这么小就长了一张狐媚脸，跟你那没用的爹一模一样，长大就是个祸害。”
“您别生气，我看小公子挺漂亮的。”俊雅的后生温和一笑，一向用来抚琴的双手轻轻按压着面前妇人的肩膀。
“长了张蛊惑人心的脸有什么用？勾引目标吗？不入流的贱胚子，跟他那个懦弱的爹一个样，杀个人都不敢，真没用。”
风韵犹存的妇人拉着后生调笑着离开了。
“滴答，滴答。”
成串的鲜血自祁云紧握的掌心流下。
“呵，会杀人有什么用？和他爹一样不过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说不定以后还会反咬我一口。”
“整天面无表情眼含戾气一副凶相，看着这张脸我还以为自己进了阎罗殿呢，真不吉利。”
最后，那位美丽的妇人躺在地上，心口插着一把刀，一个小孩儿呆呆得跪坐在旁边，妇人残喘着，最后的恶毒合着嘴角的涓涓细流一起被吐出：
“灾星。”
画面定格在妇人无神的眼睛上，连仇恨和厌恶也看不到了……
“啊！”
“闭嘴！”
祁云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