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听中,逍遥子已经在夫子位置上坐好,林衍和闻玄施了礼,林衍坐到了逍遥子侧边的位置,闻玄则坐到了林海旁边。
逍遥子清了清嗓子,“子曰: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这是夫子问志。今天我们也来问问志向。”
说完,看了看林衍,林衍点了点头。
“谁来说?”
底下一片静默。
“芷兰,”逍遥子点名道。
芷兰起身施了一礼,“如有知我,愿自己可以匡扶正义,祛除邪恶。”
逍遥子点了点头。
林海不等点名就开口,“若是我,希望自己可以建立不世功勋,名垂万载。”
逍遥子微微蹙眉。
有一学子道:“若有机会,定当求长生,万年千载。”
又有一学子道:“若有人知遇,定当光耀门楣。”
还有一学子道:“惟愿开宗立派,成一代宗师。”
逍遥子的眉毛都拧成了疙瘩,众人噤了声,默默无语。
“闻公子,你讲。”
闻玄正在神游,忽然被点名,眨了眨眼,悠悠起身,“我愿,能生生万物,助世间生灵,平和喜乐。”
众人无言,一齐看着闻玄,连一直低垂眼帘的林衍也抬起头来望着闻玄。
闻玄被大家看的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笑道:“不要用这种崇敬的眼神看着我了,怪不习惯的。”
逍遥子看了看林衍,转回头道:“天下万物,莫不由灵华化育而生;四海生灵,莫不禀灵气以视息。只是近百年来,世间灵华不现,灵气不充,闻公子心怀天下生灵,此志足可钦佩。”
林衍看着闻玄,嘴边露出若有似无的一抹笑意。
讲学结束后,闻玄又跳到林衍身边,林衍对闻玄说:“你先回去,先生有话教导。”闻玄答应了一声,就和林海他们一起出去了。
众人离开,逍遥子起身,林衍施了一礼,“先生。”
“衍,那位闻公子,可知来历?”
“确知。”
“讲来”。
“恕学生不能讲。”
“确知而不能讲?”
“是。”
“闻公子,是否有灵华在身?”
林衍默然。
“衍,你的易道早已超越我,功夫法术也不逊于我,我只想提醒你,这位闻公子必将成为四海争夺的焦点,你切切要远离他,远离这些是非。”
林衍低垂眼帘,施了一礼。
逍遥子转身离去。
林衍回到亦松园,看到林明洛正在和闻玄说着什么,表情恳切,于是林衍放重了脚步。林明洛听到脚步声,施了一礼便离开了。
“林衍,你回来啦!夫子说些什么?”
“无甚。”
“林明洛。”
“她还是想让我教她隐身术,还没说两句呢,你就回来啦。”
“嗯。”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看你把人家吓的。”
“闻玄。”
“在呢。”
“我们可能要出去一趟。”
“好啊,你们家规矩多,讲究大,还是天大地大自在一些。咱们去哪儿啊?”
“虞州。”
“好啊,虞州曾氏曾怀普,一定知道些什么。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明日一早。我要去禀告父亲,你……“
“我还是继续改进那些线条吧,你快去快回。”
林衍转身又向林之理的院子走去。
林之理的院子里,还有崔氏、崔庸良、林剑。
林之理坐在主位上,崔氏、崔庸良、林剑围坐在一个几案旁,正在分食一个巨大的甜瓜。崔氏正喃喃地说些什么,声音很细,反衬得整个院子更加安静。
林衍有些踌躇,却听到林之理叫道:“衍儿,进来吧。”
林衍进了屋,施了礼,又向崔氏、崔庸良施了礼。崔庸良道:“不是说二公子日日陪着那位了不得的公子吗,怎么有空来看你的父亲?”
林衍低垂了眼睫,没有说话。
“庸良,你们且去吧,我与衍儿说会儿话。”林之理道。
三个纷纷起身,施了礼,就要离开。林剑愤愤地看着林衍,道:“母亲,他一来我们都要走。”
林衍闻如未闻。
三人离开,林之理道:“这个时间过来,衍儿是有事情吧?”
“是的,父亲。”
“但说无妨。”
“父亲,我打算去一趟虞州。”
“虞州?虞州曾氏曾怀普,就是被闻公子救下的那位宗主,你要去找他?”
“对,此次众家挑战林氏,必有隐情。”
“也好,你去一趟,有这一次,就会有下一次,不如及早处置。”
林衍施了礼,正要离开,却听林之理说:“衍儿,你是否要与闻公子同行?”
“是的,父亲。”
“你想把他带离林氏?衍儿,此人关系重大,不可轻率。”
“父亲,要留他在林氏?”
“正是。闻公子留在林氏,为父以为,是最为安全也是最为稳妥的。”
“可儿子还是想带他走。”
“你想保护他,衍儿?你担心林氏有人对他不利?”
“是的,父亲。”
“衍儿,为父坦诚与你直言。这位闻公子,绝非你能保护得了的。就算我林氏天下第一大世家,也保护不了这位闻公子。”
“父亲,儿子知道。”
“那你还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正是,父亲。既为莫逆,怎可相弃!”
“衍儿,你也坦白告诉为父,你可觊觎闻公子的灵华?”
林衍闻言肃然,一字一顿地道:“从未,父亲。”
林之理背过身去,长叹了一声,“衍儿,如果有一天,为父也要争夺闻公子的灵华呢?”
林衍一施礼,“父亲!”
“去罢,衍儿。闻公子的灵华已经暴露,处处危机四伏。等天下皆知,那就是人人争斗,欲夺之而后快。你若能带闻公子找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修行成仙,倒也不失为一条生路。但若被众人追逐,就回到林氏来,我永远是你的父亲。”
林衍听到这番话,一滳泪顺着脸庞好看的线条落下,跪倒在地,向林之理磕了三个头。
林之理转过身来,“只是,衍儿,这世间便再无林二公子了,你可有不舍?”
林衍哽咽了一下,道:“儿子不舍,唯有父亲!”
林之理闭了眼睛,挥了挥手,林衍再拜起身,看了看逐渐苍老的林之理,任由又一滴泪落下,施礼道:“父亲,保重!”
说完,一扭头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