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陪我去游乐场吧

  现在的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他没办法让沈倩辞掉酒吧的工作,因为他没有能力给她资金上的帮助,他也没办法去治好沈倩的病,因为他的学历还不被允许。现在,郑禹萤才发现,他想要帮助一个人在他的年纪里却无能为力。

  可他依旧在空余的时间里去翻阅书籍,去看一些关于心里疾病的书。

  郑禹萤告诉沈倩:“书上说有时候悲伤是有源头的,姐姐,你去找到你悲伤的源头,然后就放它走吧,现在去治愈它吧,如果做不到,你就来找到我,我帮你。”

  可是,沈倩早已忘记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她知道她的病一定与那件事脱离不了关系,可是她也知道她什么都不能改变。因为如果重来一次,她依旧会这样选择,而抑郁和低落,就是她的惩罚,她必须接受,也没办法找到解脱。

  人们经常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可是有些事一旦带有了罪恶感,便会终身难忘,很难放下,所以,别犯罪,别去伤害一个人。

  她还是每天都会坠落自责与否定的黑洞里,无限的死循环,却让她觉得这都是她该受的。因为她知道,林默媗和金媚雨一定不比自己过得好,只因为她的一己私利。

  世界上有很多时候不是明明白白的善与恶,而是生活的无奈与现实的残酷,很多时候他们在众多重要的东西之间选择了更重要的,可他们依旧不会快乐,因为无论是选择哪一个,都是痛苦的。

  让人悲伤的是,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在每个人的身上都会不间断的出现,有时候这种无奈与悲伤会化为遗憾,而有些时候就变成了中心病,日日夜夜,不断折磨,沈倩就是如此。

  她脑袋清醒的时候回好好的的规划自己的生活,脑袋不清醒的时候就会瞬间掉进一段想象中,想象此时此刻的她,站在山峰又或者是清泉之间,更或者是密密麻麻的丛林之间,她发病的时候,就想来一场自由自在的旅游,她想要那种自由,因为现在的她被拘束着。

  又过了半年,郑禹萤高考的那两天,沈倩回到了a市,她觉得悲伤久了,就是时候去别的地方走走了,人们都说旅行是最好的一场治愈,那只不过是因为遇到一些新的人新的事物刺激了自己的大脑罢了。

  可是,沈倩还有沈承,她不能直间逃离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在那个导航还不是很普遍的年代,沈倩只能选择了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城市。

  坐了将近六个小时的火车,踏着六月的风和正午的太阳,她到了。离开这个城市的第三年,很多地方改变了,但也有很多地方没有被改变。她来到华秋校园门口,此时大门禁闭,等待的是下午继续高考的学生们。她站在学校的大门口向里望,校园里的那条林荫小道此时已经又是绿叶堆积,她站在门口可以看到曾经三个人打打闹闹的样子,你追我赶正好是青春的模样。

  她沿着学校的那条小道中走了下来,不远处就是公交站,那是林默媗和她经常一起等公交车的地方。她坐在公交车站牌处的椅子上,发了好久的呆。那时候地沈倩总是挽着林默媗的手臂,那时候虽然说母亲父亲去世,可是那时候她并没有像如今这样情绪低落,她依靠着硕大的广告牌,看着稀少的人一个接一个上了不同的公交车,最终只留下她一个人。

  她坐了好久好久,她忘记了夏天的闷热却也忘记了为何来到了这里。终于,她坐上了回到曾经那个家的那辆车。公交车上的人零零碎碎,她将手偷偷的伸出窗外,感受微风穿过她指间的感觉,微风撩起了她的头发。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这就是她的归宿,回顾到大自然中,什么都不用记得。

  然而公交车还是停了下来,她也最终还是下了车,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就像没有什么事永远不变的。她目送着公交车离去,最终踏上了那条熟悉的路。路边的树长得如此茂盛,遮挡住了强烈的光芒,她一点一点的走在路上,偶尔会看到一些熟悉的小店。

  她来到了小区门口,门房的大爷已经换掉了,他坐在门房里面打着哈欠,昏昏欲睡,沈倩扯了扯嘴角,走了进去。

  她上了楼梯,这个家换了一批又一批的租客,最终还是空了下来。

  陈旧的锁已经生了锈,插进去钥匙刺啦刺啦的,沈倩费了一气劲才打开了门。阳光还是从窗户照在了客厅里,客厅被其他屋子的墙挡着,所以暗一层,亮一层的。她能够看到,尘埃在屋子里飞舞。她走了进去,每走一步,她就有一种难以压抑的悲伤,她站在阳光里看向窗外,突然间难以抑制的哭了。那种悲伤来的突如其来,而且在一个人的时候更加狂虐。

  她没有哭出声,就是不停的涌出泪水,她擦去,泪水便又涌了上来。是这里吗?这里是她悲伤的源头吗?

  从离开这里的那一天,一切就都变了。她来到餐桌面前,她摸着餐桌的边缘,那时候还没有沈承,妈妈给自己夹菜,爸爸会倒一杯他自己喜欢的白酒。哥哥会给她倒水,那时候的沈倩也被宠成了小公主。她坐了下来,脸趴在了餐桌上。刺骨的玻璃,让她再次落了泪。妈妈?妈妈!我好累!沈倩闭上了眼睛。

  她抬起头看到了母亲,然而在阳光下,她是那么的虚幻,仿佛就在下一瞬间就消失了一般。

  “妈妈?”沈倩叫道。

  妈妈只是坐在对面笑着。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沈倩问道。

  母亲摇了摇头说:“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沈倩委屈的说:“那为什么你和爸爸离开了我,哥哥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好了?为什么我宠爱的弟弟得了病,为什么我变成了侩子手,亲手扼杀了我最好的朋友们的幸福?为什么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了我,为什么我会知道一切真相?”

  母亲走到她的身边微笑着将她搂在怀中,沈倩哽咽的问:“我是不是选择错了?”

  母亲摇了摇头说:“你有更重要的东西想要守护,所以不是你的错。我的女儿辛苦了,做的好。”沈倩在母亲的怀中痛哭。然而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是沈倩的幻想,当她从幻想中醒来的时候,她依旧趴在刺骨的玻璃上,而拥抱着的不过是自己脱下来的衣裳。她也只能自己给自己一些温暖了。

  她一个人在这个曾经的家中住了一个晚上,那时她三年里最美的一场梦,她梦到了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以及自己疼爱的沈承,他们一家人从来没有想如此这样笑过,然后有人敲了门,她起身去开门,门外是金媚雨和林默媗,她们和她嬉戏着,打闹着。

  清晨,她在眼泪中和笑容中醒来,今天的阳光格外的柔和,照在她的床上,暖融融的。

  如果可以梦到你,

  我愿意闭眼一整天,

  只是一整天,

  因为很想你。

  只是一整天,

  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只是一整天,

  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沈倩最后看了看这个家,开开了门最终又关上了门。屋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依旧是无数尘埃在空气里飘荡。临走以前,她带走了她从餐桌下面粘着的一张纸,那时她曾经写的一首小诗。

  日子还要继续,终于这一天最让人开心得事情来了。郑禹萤在电话里几乎高兴的发狂:“姐姐,我考住了,我考住了,我可以和你上一样的学校了。”

  沈倩笑着说:“真好,你一定要好好的上这所学校。”

  郑禹萤点了点头,对着电话说:“嗯,我一定要治好姐姐的心里疾病。”

  “禹萤答应姐姐,你学心理学,可不可以选修一门临床医学?”沈倩小心翼翼的问。

  郑禹萤不解:“为什么?姐姐学的是临床医学,所以希望我和你一样学习临床医学?”郑禹萤看到过沈倩的录取通知书,那时候她就是被临床医学在这个专业录取的。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好久,良久她才吞吞吐吐的说:“算是吧。”

  郑禹萤爽朗的笑了,他说:“好,我答应你。”

  “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到时候你就专攻心脏科,好吗,这对我很重要。”沈倩又说。

  郑禹萤不语,他希望的是治好沈倩的病,将来要当一个心理医生,可是沈倩的要求……他不能不去答应,也不能答应,现在沈倩这个低落的情绪,欺骗比直间拒绝她更加让她伤心。他只好说:“姐姐,你别着急,我才刚上大学,适合做什么,学什么,都等要学了以后才知道啊。”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沈倩才说:“好吧。”

  这下该郑禹萤说出自己的请求了:“姐姐,你陪我去游乐场吧。”他的声音极轻,如同一朵云,飘忽不定。

  “啊?”沈倩听得一愣。

  郑禹萤急忙解释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高考完了需要放松放松,”他顿了顿又说,“姐姐的心情总是低落,所以我就想让我们都放松放松。”他说完闭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好啊。”没想到的是沈倩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也应该为自己活一活了。

  郑禹萤在电话的这边都高兴的跳了起来,还要强装镇定的说:“姐姐我已经订好了明天的票,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哦。”

  沈倩轻声嗯了一句,两个人挂了电话。郑禹萤连忙冲向衣柜,想第二天穿什么衣服。至于为什么兴奋,他自己还没有搞明白。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在一个早餐店约了见面,郑禹萤了没心情吃早餐,他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外面的天气说:“昨天还好好的,现在怎么这么阴呢?一会儿还不会下雨了吧。”

  沈倩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说:“要不然别去了,万一一会儿下雨呢?”

  郑禹萤笑着说:“不会的,不会的,应该不会的。”好不容易有这个好机会,他才不要放弃呢。

  于是,两个人吃完了饭,还是来到了公交站牌,然而车没等来而是等来的豆大的雨滴。豆大的雨滴不断飘进公交站亭,郑禹萤看了一眼这倾盆大雨对沈倩说:“这不行,咱们还是进前面的商店里躲一躲吧。”

  “啊?”沈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郑禹萤就跑进了雨里。他转头对沈倩喊:“姐姐,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走啊!”

  见沈倩还是没反应过来,他就又跑进公交站亭,拉着沈倩的手臂,跑进雨里。

  当踏进雨里的第一步,水炸开了花,映像重叠。那时,她们第一次认识就是在雨天,她们一起跑在雨中,肆无忌惮的奔跑,还有那水中一朵一朵炸开的花……

  沈承还在睡梦中,那封从那个家带来的那张纸被帖在了承承书桌下面。那张纸上,写满着沈倩的孤独……

  陪我去远方的灯塔看一看吧,

  在黎明未到之前。

  将我的悲伤深深地埋在围巾中,

  然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站在我的身边,

  走多久才可以到达。

  陪我去结冰湖面走一走吧,

  在春天未来之时。

  将我的孤独偷偷放在衣袋里,

  然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我闭眼面向阳光,

  耳听风的呼啸声。

  灯塔上的灯有些幽暗,

  你可以牵我的手吗,

  一个人也可以走,

  只是有些难。

  湖面的风有些刺骨,

  你可以拥抱我吗。

  一个人也可以熬,

  只是有些冷。

  你如果愿意,

  我可以将悲伤袒露给你。

  也可以将孤独放在你的手上。

  它可能不好。

  可我不会轻易展现给我不爱的人,

  我很要强,

  孤独和悲伤时也会隐藏。

  那里放着我最柔软的一面,

  也放着我最真挚的感情。

  我可以在那些懂它的挚友面前,

  轻易的不加修饰的袒露给对方。

  你若懂它,

  我便给你。

  你若不懂,

  我也不会强求。

  灯塔上的灯摇摇欲坠,

  湖面的冰也开始融化。

  你可以不必走来了。

  我们从未开始,

  就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