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没有人可以一直坚强

  “沈季还是拒绝面见。”警官说道。

  沈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来看哥哥了,但是每一次都被拒绝了。沈倩有些无奈的低下头苦笑,然后像往常一样将手中的信封递给警员说:“那拜托您把这个送进去吧。”

  警员点了点头,接过来信封就离开了。沈倩看着警员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离开了。

  警员将手中的信封递给沈季,沈季接过来顺手扔到了一旁,他静静的坐在那里,闭眼沉思着。这时,和他一个房间的犯人,偷偷拿过来信封说道:“呦呵,你妹妹又来给你送信了?你也不打开看看?”

  沈季睁眼冷冷地说:“还给我。”

  那犯人玩味的看着沈季然后说:“我不,你来拿呀,抢到了我就还给你。”

  “幼稚不幼稚。”沈季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还是一把抓到了信封的边缘,“给我。”

  “我不!”两个人互相争夺着,最终信封不堪重负,被撕开了,里面瞬间散落下来一堆照片。

  那犯人有些尴尬的松开了手,沈季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幸幸转身回自己的被窝里睡觉去了。沈季看着他躺在床上,然后才伸手去捡那先照片,他捡起来一看怔住了。

  照片中是沈季和沈倩小时候和爸爸妈妈的合影,那是每年沈倩过生日的时候照的。信封里还附带着一张卡片说:这次是我过生日时的,咱们一起的合影。

  沈季慌忙从他堆放的那些信封里,一封封的拆开,有的是沈季过生日时,还没有沈倩时的照片,有的是沈承出生后的照片,每个信封里都附带着信。

  这是哥你过生日时照的照片,这时承承过生日时的照片,这时我们全家每年照的全家福。

  还有一张信里放着一张画,那是沈承画的,画里画着沈倩,沈季,沈承还有沈承从未有过印象的爸爸妈妈。那是一颗超级大的大树下,周围全是青草,他们三个孩子放着风筝,爸爸妈妈坐在一旁微笑的看着他们。

  孩子才会做的美梦,而他早已经不做这种梦了,因为他知道不可能了,幻想太大的话,现实就会变得更残酷。沈季苦苦一笑将画放在一旁,信封里写着:哥,你看这时承承的画哦,他一直都很想哥哥你呢。

  沈季将最后一张信封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上面的沈倩,林默媗和金媚雨大笑着,无忧无虑的样子,纯净的样子,有点刺眼呢。沈季沉重的吸了一口气,轻轻将照片放在一旁,然后将信封里的信抽出来,不向其他信一样只是简短的话,这上面写着一大段话,沈季轻轻打开,上面的字一点一点映入沈季的眼帘。

  哥:

  我知道你不会想要见到我,所以我把想要说的话,都写入了这个信里。你要有多长时间才会打开它呢,你要有多长时间才能知道我心里想说的话呢?又有多长时间,你才想见到我呢?

  对不起,是我想说的第一句话。一直以来不知道你过的这么辛苦,对不起。觉得你是哥哥,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对不起。一直逼着你没有去了解你,对不起。可是,哥,把你送进这里,我没有后悔,要真说后悔,就是没有早一点将你送进来。到那个时候,也许不是十五年,而是五年。到那个时候,或许你还可以看到承承的最后一面,或许你也真的能找到机会,好好把握住,然后过好余生。也许到那时,我也不会过的像这样狼狈,龌龊。我没有选择那条路,或许那条路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呢。或许我会更有动力,更努力的活着,没有愧疚的。可是,我的一时自私,毁了三个女孩的家庭,也让你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我们都该赎罪的,这是我们欠他们的。

  哥,要说没恨过你,那就太假了。承承去世的时候,我还骗他说,只要他睡一觉,就能看到哥哥了。他知道的,我在骗他。到最后他都渴望见你一面,渴望和你去野餐。承承还是个孩子,但他一直活得都很小心翼翼,哥,爸爸死前交代过我,让我给承承母亲给的爱。所以我从来没有恨过承承,承承不是别人口中的克星,而是我视若珍宝的人。一直以来,承承比我们活得更坚强不是吗,没有父母,随时就会离开世界,可他从来没有逃避。

  真正在逃跑的人是我和你,你不去面对承承,因为你在逃避。而我,不去正视你的过错,也是在逃避。我们作为大人,一直以来反而活得不再坦荡。哥,原谅我,没有在你受欺负时给你一个拥抱,原谅我没有鼓励你去面对这个世界,也原谅我,曾经的自私。

  开庭那天,你对我说出那些话,我才潘然醒悟,没有人可以一直坚强,伤口疼痛时都渴望有人去捂住那个伤口,告诉他都会好起来的。一直以来我都活得很压抑,时常的孤独难过,情绪阴晴不定,因为没有人能理解我在想什么,说什么,我想你也一定是这样。我会一直等你的,等你想要见我,也会等你出来。

  这张照片是我整理箱子的时候找出来的,还有很多很多,以后我慢慢都给你。希望有一天看到这张照片你能看到自己的错误,我们曾经也幸福过。但也不要将自己关在地狱中,希望现在的我们都努力认真活着,是你勇敢走出来的动力。

  都会好起来的,哥,现在说这话希望也不会太迟......

  妹妹

  沈季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信封上,他拿起她们三个人的照片,那三张大笑的脸,就像是被封了尘。还没有泛黄的照片,但照片里的人却已背道而驰。沈季将所有照片抱在怀中,放声大哭着,监狱里的人都从床上跑了下来,扒在栏杆上,透过栏杆看向沈季的牢房里。与沈季同住一个牢房的人,也不敢走向前去,都坐的远远的诧异的看着沈季。

  对不起,对不起......

  “你又来了?”警员问道。

  沈倩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行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再去给看看。”

  “行,谢谢了。”沈倩坐在玻璃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紧闭的门。过了一会,门缓缓打开了,进来的却是警员,沈倩失落的低下了头。等她在抬起头时,却发现警员后面跟着沈季。

  沈倩慌忙拿起电话,两个人拿着电话看着彼此好久都没有说话。沈倩的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沈倩问:“在里面一切还好吗?”

  沈季微笑的点了点头。

  他们都在赎罪,也在自我救赎......

  像那年夏天一样,天气闷热,而来的人却只剩下了沈倩。

  郑禹萤敲响了沈倩奶奶家的门,沈倩抱着骨灰盒,站在门外。

  门打开了。

  奶奶欣喜的叫道:“倩倩?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招呼。”

  奶奶并没有注意沈倩手里抱着的骨灰盒,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郑禹萤:“你是倩倩男朋友啊。”

  郑禹萤点了点头,无力地笑着:“奶奶。”

  奶奶又转头看向沈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你哥和承承呢?”

  沈倩留下了眼泪:“奶奶,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奶奶这才看向沈倩手里的骨灰盒,爷爷缓缓走了出来,奶奶红着眼看向他,他耳朵不灵,可一下就看到了沈倩手里的骨灰盒,爷爷不走了,停在那里,看着门口的奶奶抱着沈承的骨灰,瘫坐在地上哭着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承承,承承......”

  沈倩哭着去扶坐在地上的奶奶:“奶奶,奶奶你起来。”

  郑禹萤一边拉着沈倩,一边帮沈倩去扶奶奶,场面一片混乱,可是爷爷什么都听不到......

  沈承的葬礼最终在老家的村里举办了,要葬在沈倩的爸爸妈妈旁边。葬礼上的人少得可怜,除了沈倩和郑禹萤还有爷爷奶奶,在没有其他人了。

  下葬的前一天,金媚雨和林默媗收到了沈倩的短信:承承明天就下葬了,葬礼上的人就三四个你来吧帮忙送承承最后一程。

  第二天,天还黑黑的,沈倩就站在门口等着,她紧张的站在那里,像是一个雕塑。天快亮了,郑禹萤上前对沈倩说:“你在等谁呢?天快亮了,该走了。”

  沈倩犹豫的看向村口,最终看着郑禹萤点了点头。

  就在送葬队伍刚走了没几步,林默媗和金媚雨竟然同时到达,她们看了彼此一眼,对着不远处的沈倩大喊道:“沈倩!”

  沈倩迅速转过头,看着两个人朝她跑来的样子,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好像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久到在多年以前,一起奔向食堂的样子,久到多年以前,放学后奔跑在路上的样子。那时候,她们一起吃饭,一起追星,一起学习,一起打闹。冬天的时候会为彼此捂热手,夏天的时候会为彼此扇风。她们走过四季,却走散了,最终还是自己跨越了时间的长廊,让伤口慢慢愈合。她们不会再有回到从前,更不可能从头来过。她们只是在尽全力,放过彼此,放过自己......

  林默媗和金媚雨停到了沈倩的面前,沈倩最终还是三个人中最弱小的那个孩子,哭得最凶,最难过。金媚雨的手伸了伸,最终落在了沈倩的肩膀上,拍了拍以示安慰。林默媗则是来到沈承的骨灰面前,将手轻轻放在骨灰盒上,说:“承承,别怕,姐姐们来送你最后一程了。”

  送葬的队伍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就像所有人最后的归途都是死去,但在路上千万别一直哭哭啼啼的,毕竟去往那里的人,从来都不希望他爱的人是这样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