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红色日记本

  “哦,在这里看到同类还真亲切。”

  彼尔德喜气洋洋的迎上去,飘在实验桌旁,对着骷髅左右瞧瞧。娜奇拉没有动,她看着这个洁白的房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或许,是因为这里太干净了吧。

  相比较前面的几个房间,这里显然干净的过分,周围的实验器材上没有一丝灰尘,就像是如今还有人时常在使用它们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张实验桌和它面前的骷髅,它们都被灰尘覆盖着,仿佛那个使用这间实验室的人有意无意的错开了这里。

  娜奇拉走到实验桌前,看着那具骷髅身上的白袍,感觉有点眼熟。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种服饰和那个在铁牙族被抓的白袍修士一模一样。

  扭曲的帝国铭牌,一模一样的白袍服装,她已经完全能够确定,这间怪异的实验室正是出自帝国的手笔。

  她掀开最外层的罩衫看了看,白色袍子的内衬沾满了大片的血迹,一把小巧的匕首插在骷髅的肋骨之间。它的左右手交叠握住匕首,显然是用这把匕首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娜奇拉把目光转向桌上的红色笔记本,拂去上面的灰尘。

  她翻开它,发现这是一本日记,第一页上用优雅的花体字签着一个名字——劳伦斯博士。

  “新历286年5月,今天是实验室成立的第一天,有太多的事情要准备,作为实验室的负责人,我不能辜负菲利普祭司的嘱托,我们拥有帝国最顶尖的资源和人员,异形军犬的研发一定会成功的!”

  娜奇拉之前倒是听说过,雷斯克帝国在成立之后就把相关年代时间全部以新历命名,那么日记中提到的新历286年,算起来就是距今二十年前。

  这之后就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和各种公式,娜奇拉看不懂这些,直接翻过了这几页,后面再度出现了几行短短的小字。

  “新历288年9月,异形军犬的研发进度比预期缓慢,但好在第一代胚胎已经顺利成活,现在就等待活体军犬的出生了。菲利普祭司承担的压力很大,我一定不能在这个环节出纰漏。”

  “新历288年11月,100枚异形军犬胚胎中有78枚顺利生产,这样高的存活率大大超出我的想象,这样一来,其他两位祭司就再也没有理由质疑我们的研究了。”

  日记到这里再度中断,后续的篇幅再一次被各种公式和数据填满。然而看得出来,这一次日记的主人的情绪十分急躁,许多数字被写上又划掉,并且其中还有许多乱糟糟的涂黑。

  “新历289年8月,一代实验体怎么会出现这样大的弱点!这完全不合情理,我们所选择的融合体经过严密的检测,根本不应该发生嗅觉衰弱的问题!”

  “新历289年12月,不对,不对,统统不对!实验理论报告里的数据都很正常,完全不应该导致这样的结果,或许我应该调出当时的试验记录仔细看看……”

  “新历290年4月,菲利普祭司来信了,大祭司以研发不利为理由,提出剥夺实验室对异形军犬的研究权。虽然经过菲利普祭司的努力争取,这项提议暂时被搁置,但这并不代表下一次还能顺利度过。他们怎么能这样,这是我们4年的心血!”

  娜奇拉翻过这一页,下一页的纸缝中掉出了几张发黄的白纸,上面用红笔圈了几个圆圈,

  “新历290年5月,我想……我也许发现问题在哪了,竟然会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改动了实验的操作数据,那个人是谁?!”

  笔记的这一页下面列了一些名字,看样子都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其中几个名字下面用红笔花了两道横线,大概是重点嫌疑对象。

  娜奇拉掠过那些姓名,忽然感觉其中一个似乎有些眼熟,她还来不及想,后面的内容就出现了更大的转折。

  “新历290年7月,实验室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事故,一名饲养员丧生,一名研究助理失踪,40只异形军犬失控逃离。这件事情不可能隐瞒,我们完了,我甚至还没找出那个隐藏着的间谍。”

  “新历290年12月,教廷已经正式发下了通告,剥夺菲利普祭司的异形军犬负责工作,把整个后续实验交给芬格尔祭司处理。这都是我的责任,是我没有更加严格的看管实验过程。”

  “新历291年1月,其他人都已经走了,而我选择留下,我要为自己不可饶恕的罪过负责。然而那个破坏我们实验心血的间谍,你更加罪恶,你将受到来自劳伦斯的诅咒,你的灵魂将坠入深渊,永远不得安宁。”

  日记到这里就一片空白,一些黑色的血点溅在之后的白纸上,代表着笔记主人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嘭!

  微弱的声响回荡在耳边,娜奇拉猛地抬起头,正对上彼尔德无辜的表情。

  “不是咱!”它飘在她的头顶,示意着空旷的四周,“你看,咱什么都没做!”

  那声音来自走廊尽头。

  娜奇拉拔出短刀,悄无声息的退到白袍骷髅的椅子后面。

  “有东西进来了?”彼尔德停在她肩上,小声的和她咬耳朵,“会是那些瘤犬吗?但它们不可能懂得掀开密室入口的铁门才对。”

  “不一定。”娜奇拉不由想起瀑布附近的独角瘤犬那双似乎有智慧的眼睛,她蹲下身体,掩藏在高大的座椅之后。

  在一片寂静中,突兀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种脚步声有些奇特,似乎一轻一重,还夹杂着一些细碎的声响。娜奇拉从椅子腿的缝隙里往外看去,看到了一双穿着女士短靴的脚。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一个冷冷的女人声音在实验桌对面响起,那个声音曾经十分柔弱,但此时她露出了真实的一面,那是冰冷而疯狂的,带着扭曲的杀意。

  日记本里那个熟悉的名字顿时浮现在脑海,娜奇拉抿起嘴,许多东西在脑中连成一线。劳伦斯博士的笔记本里所记录的那些名字她几乎都没听过,唯独只有一个例外。

  ——学术研究助理:丽琪。

  娜奇拉悄悄把彼尔德放在地上,用斗篷遮住右手的短刀,自己从椅背后面慢慢站起身,平静的看着对面的那个人。

  “果然是你——丽琪。”

  “你看了这个?”丽琪漠然的瞥了一眼桌上的笔记本,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嫌恶和忌惮,“如果不是担心这个死人的东西上沾染着什么诅咒,我早就该把它毁掉。”

  “你还用得着担心诅咒吗?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你早就被诅咒了千次万次。”娜奇拉说,

  “他凭什么要诅咒我!我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该诅咒的是那些制定了整个计划的家伙们,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白衣祭司!”丽琪突然叫喊起来,眼神中流露出病态的疯狂,“那个道貌岸然的芬格尔,他的心和他的笑容一样令人作呕!”

  “为什么?你究竟是怎样做到这一切的?”娜奇拉引导着对方继续说下去,同时后退一步,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彼尔德。

  骷髅不情愿的挪了挪,缩小身体悄悄爬向不远处的墙角。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好不容易出现一个人能让她说出内心的所有秘密,又或许是肯定对方已经无法逃出她的掌握。丽琪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咧着嘴说起了整个过程。

  原来,早在实验室成立最初,芬格尔祭司就给丽琪了一个研究助理的身份。她混入劳伦斯博士的实验室,先是篡改了异形军犬的执行数据,导致实验品出现致命弱点。后来又利用喂食瘤犬的空隙暗算了饲养员,诱导瘤犬们残害了他。然后打开地下室的大门放瘤犬们逃走,伪造了瘤犬失控逃离的假象。

  而她自己则悄悄逃了出去,打算趁着混乱伪装成芜菁农场的幸存者,躲在瘟疫泥穴里。

  “我为芬格尔付出了一切!”她的脸再度扭曲起来,伤残的左腿微微颤抖,“遭受了无法想象的痛苦,但他却放弃了我!”

  不知是不是上天的作弄,丽琪在逃离的过程中,被自己放出的独角瘤犬咬坏了左腿。一个农场里的原住民救了她,但这种救援却要付出代价,她被救她的那个男人侮辱,被迫成为了他的妻子,更在之后的日子里,发现自己怀上了小乔亚。

  但即便在这种境地里,她依然期待着芬格尔祭司的接头人出现,梦想着能够回到都城,得到应有的荣耀。

  但过了许久,没有人再出现在她面前。

  她终于明白自己早已成为了一颗弃子,在帮助芬格尔祭司夺取实验权后,就失去了所有价值。

  娜奇拉没有说话,她固然为对方的遭遇稍有同情,然而这一切都是丽琪自己的选择,她自愿成为芬格尔手里的刀,为此不惜让自己双手染上别人的鲜血。

  “但好在,上天并没有放弃我。”

  丽琪的双眼浮动起异样的光芒,一种奇特的波动在空气中扩散。随着这股波动,无数只带有乌亮毛皮的瘤犬出现在她身后。一只高大的独角瘤犬分开众犬走到她的脚边,亲昵的磨蹭着她的小腿。

  娜奇拉觉得这像是先前袭击过自己的那只独角瘤犬,但眼神却有微弱的不同。

  “你是——驭兽师?”

  丽琪看着她笑了,她咧开嘴,眼神充满了狂乱而嗜血的气息。

  “那当然。”她轻蔑的说,“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在遍布着这些野狗的山林里行走?”

  或许是极端的情绪激发了她潜藏的血脉,丽琪在被抛弃的绝望中觉醒了驭兽者天赋,并且与第一个咬过自己的独角瘤犬建立了感应。

  发现自己的这种能力之后,她马上控制着独角瘤犬杀了那个让她遭受屈辱的男人。在之后的日子里,她一直暗中饲育着这片区域里的瘤犬。她在后来无数次的来到这座被废弃的实验室,试图利用自己所知的实验数据改造它们,让它们成为自己最大的助力。

  就在丽琪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自己是如何把那个无耻的男人大卸八块时,独角瘤犬忽然动了一下。娜奇拉余光扫到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在侧面的墙壁上蠕动着,她心里一紧,猛然绕出桌面,较大的动作让丽琪一时都忘了说话,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独角瘤犬的注意力被拉回来,它窜到她面前,龇牙咧嘴的对着娜奇拉咆哮着。

  “你的故事很精彩,我差一点就要相信了。”娜奇拉提高了声音,“但故事也只是故事。”

  “这并不是什么故事!”丽琪仿佛受侮辱一样激动起来,“这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遭遇和痛苦!”

  “是吗?”娜奇拉故意做出一副质疑的样子,“那么,我和故事中的任何组织都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袭击我?”

  丽琪突然安静下来。

  娜奇拉心里打了个突,担心对方看穿了自己的伎俩,她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斗篷里的短刀,打算只要对方一动就马上反击。

  “因为你不该靠近塞纳。”丽琪幽幽的说。

  “什么?”娜奇拉一愣,脑袋一时无法衔接这种转折。

  “塞纳应该是我的!”丽琪歇斯底里的狂叫着,嫉妒的烈火吞噬了她的神智,“我爱他!他那样英武,是个真正的男人!不管我如何向他示好,他从不多看我一眼。但他却那样亲切的对待玛希,凭什么她可以得到他的全心指导!我恨玛希,所以我命令瘤犬袭击了她,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已经得手了!”

  她仿佛一瞬间恢复了理智,双眼中重新映出了娜奇拉的影子,“还有你,只不过是个过路的冒险者,竟然能让他把自己最心爱的武器送给你。”她用怨毒的目光注视着娜奇拉,“所以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她猛然抬起手,身后的瘤犬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你们都不应该存在于我的世界中,所有违背我意愿的人,都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