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不同于精灵们光辉如神祗的美貌,法师就像是夜色中的魅影,眉宇间总是缠绕着冷漠与孤独。
娜奇拉看着那双盛满了月光银辉的眼眸,即便是在讲述这样一个故事,法师的神情也一如既往,清冷而平静。她曾经不明白为什么法师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游离感,他似乎总是若有似无的和旁人保持着距离。比如刚才,他明明看着她,却仿佛透过她望向遥远的某处。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因为他所追寻的,并不是此界的存在。
当你把目光投向天穹之外,你的灵魂也已不在此处。
“法师先生。”她轻声说,“你知道我的秘密,是吗?”
巨龙之前似乎有一种奇异的传承方式,每一位巨龙在世的所有记忆,都会随着血脉进入下一代的脑海中,而他们是如此长寿,存活的时间甚至超越精灵。久而久之,巨龙通常被看作智慧和渊博的代名词,他们拥有超越晨曦大陆任何典籍留存的知识储量,而那珍贵的宝库,就在每一位巨龙的脑中。
如果翡翠森林的圣树能推测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造物,那么身为巨龙的霍格没有理由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霍格摇摇头,“我所知的并不会比橡树圣者更多。”他指了指眼尾下的暗红色纹路,“从出生之后,我的脸上就渐渐出现了龙族特有的铭记,这个铭记压制了我身为巨龙的血脉力量,连同那些记忆的传承一起。”
为了解开这个铭记,他阴差阳错的踏上了法师之路,虽然他在无数典籍中确实找到了方法,但那也仅仅能极为短暂的解开一部分封印,并且那短短几秒钟就几乎要耗费他的所有力量。
“但我知道你的身份应该不同寻常。”霍格说,“我在昏迷期间,看到了世界。”
那种“看见”并不是飞翔在天空俯瞰大地,应该说那只是一种感觉,仿佛在冰天雪地的寒风中感受严冬。霍格在娜奇拉昏迷的时刻触碰到了她,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世界意志。
那是一种无形无象的存在,尽管它常被称呼为法则或者命运,但那些都只是它的一个片段,它似乎并不存在,又仿佛无所不在。它是风中的呢喃,是拨弄命运的恶作剧之手,它浩大的能够影响所有生命的存亡,又细微的能催动一朵花开。
世界意志从不为任何人停留,但在霍格接触到娜奇拉身体的那一瞬间,世界意志就在那里。
应该说,在那短暂的时间内,世界意志直面着娜奇拉。
作为意外闯入者的霍格仅仅窥见一斑,就被那过于浩大的存在击毁了精神领域,但娜奇拉却毫发无损。
四周很安静,娜奇拉回想起那个时刻,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而从它所透露出的信息可以看出,世界意志显然极为了解自己。在那片黑暗里,它说她是残缺的。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枚钥匙依旧跳动着,青色的宝冠并未因为她使用自然力量而褪色,依然浓翠欲滴。她突发奇想,如果有一天这枚钥匙被各种色彩填满,她是不是就能找到自己的源头?
“喂,你们!”
隔壁木屋的窗户忽然被推开,尤金斯睡眼惺忪的脸出现在窗前,他揉了揉眼睛,露出一个焦躁的表情,“我十分理解在美丽的月色下谈心是多么浪漫的行为。”他朝天翻了个白眼,“但请你们看看时间吧,森林之神啊,明天还有无数事情要做!”说完,他砰一声关上了窗户,愤愤的爬回床上继续睡觉去了。
娜奇拉对着霍格吐了吐舌头,指着自己房间做了个睡觉的手势,霍格点点头。
她走出几步,下意识地回过头,霍格还在身后,默默地凝视她。霎时间,一种奇异的感觉萦绕上心头,娜奇拉对他笑着摆摆手,轻轻关上了门。
屋外传来一阵轻浅的脚步声,由近及远,不多时又恢复一片安静。娜奇拉在夜色中闭上眼睛,很快就沉入黑甜的梦乡……
哪怕是最警觉的巡逻者也未曾发现,当一切又回归宁静,一只毫不起眼的黑色蝴蝶从某座木屋中飞出,蝴蝶硕大而柔嫩的翅膀上描绘着怪异的符文,半透明的身体若隐若现。黑蝶在部落上空盘旋几圈,朝着遥远的南方飞去。
不管这个短暂的夜晚隐藏了多少种漫长的思绪,太阳也依旧不会停下它的脚步。当第一缕阳光从山脊之后洒向大地,昆特族长睁开了眼睛。
他坐在床沿活动了一下双腿,德鲁伊们的治疗魔法让他断裂的骨骼重新结合在一起,然而伤口处依然有些脆弱,如果是正常情况,只需要三天的修养就能恢复如初,然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休息三天了。
昆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部落的情况,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德鲁伊们带来了治疗的药剂,但疾病带来的后遗症让此刻部落中依然没有多少能够参战的成员,这种药剂的阴狠之处就在于此,但他们束手无策。如果此时蜥蜴人再次宣战,他们所面临的情形甚至不比上一次好多少。
除非在这期间,高阶兽人里能有人进阶传奇。
昆特苦笑了一下,部族中的准传奇职业者都只有他与巴克斯,想让那群年轻人进阶传奇,这几乎就是在做梦。昆特感慨的想着,他在五十年前与帝国的战役中从高阶进入了准传奇,之后的五十年始终原地踏步,进阶传奇是所有职业者的梦想,然而就算只相差一个字,准传奇与真正的传奇之间也有天壤之别。
如果部族中有一位传奇职业者,那么蜥蜴人绝不敢来进犯。
昆特拍拍双腿,霍地站起身。不管面临多少困难,他都必须全力以赴,这是他作为族长的责任。他推开房门,腿骨的伤痕处传来一丝抽痛,昆特重重在地上跺了几脚,迈开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