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真正的吉莉雅

  南方大陆一进入初夏,气候就开始温和而多变。早晨还晴朗的天空,到了午间就下起雨来。

  朦胧的细雨飘散在雷斯克帝国都城的各个角落,为空气中增添了一丝潮湿与闷热。

  厚重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城市,没有一丝将要散去的迹象。街边的摊贩们摇头撑起宽大的遮雨棚,试图给自己的货物增加一丝遮挡。然而见效甚微,牛毛般的雨丝几乎无孔不入,它们飘散在各处,打湿它们所接触到的每一个物体。

  只有一个地方除外。

  鹅黄色的二层小楼坐落在路边,这座小楼有一个以精致而闻名的庭院。清脆的鸟鸣声回荡在庭院里,柔和的微风吹过几片美丽的花圃。风信子、矢车菊、鸢尾、紫罗兰……季节似乎在这片小小的庭院里失去了作用,不同时节的鲜花齐齐盛放,娇艳的花冠显然受到了精心呵护,在微风中摇摆着柔嫩的花枝。

  然而花朵们的美丽,都无法与中央的那个女人相比。

  那个女人有一张无比娇艳的面孔,此刻那双酒红色的眼眸里却透出了几分凝重。

  她抬起头,乌云密布的天幕飘洒着细雨,然而半空中似有一张无形的大伞,雨点打在上面,汇聚成细细的溪流,蜿蜒着向四周流淌。

  自从教廷圣子奥泽尔归来之后,吉莉雅就被转移到了这里。这片透明的天穹可以隔绝她的所有魔力,彻底切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

  吉莉雅转了转手腕上的红宝石手镯,每当感到烦乱时她总喜欢这样做。

  三年前,雷斯克帝国找到了她在银松山谷的住所,以强硬手段将她“请”到了都城的神圣教廷,那三名白衣祭司要她以预言之眼寻找失踪多年的圣子奥泽尔的下落,没想到这一找就是整整三年。

  简直难以想象,她看到了他自出生以来的全部经历,却唯独看不到两个地方,第一是他少年时在北方大陆一次强烈地震中的遭遇,第二就是他去往幽暗泥沼的地下城之后。这两部分时空仿佛被一种强大的力量遮蔽着,她遍寻星星的轨迹,却总是在即将接触到他时消失了线索。

  直到一个月前,她终于在看到对方出现在地下城之外。

  忽然,一个平缓而极有节奏感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您好,亲爱的女士,不知道这座美丽的花园,是否能让您的心情感到些许愉悦?”

  白衣的圣子站在不远处,温和的看着她。

  “事情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你们还不让我离开。”吉莉雅转过身,指了指透明的穹顶,质问着对方,“还有,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囚禁我?”

  “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奥泽尔彬彬有礼的回答,“毕竟您的天赋如此珍贵,教廷当然要对您加倍保护。”

  吉莉雅没有出声,她看不穿对方和煦的笑容下隐藏着什么。这位娃娃脸的青年据说是神圣教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圣子,然而从她却从他过往人生的旁观中得出,这位圣子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宽容与博爱。

  见她不说话,奥泽尔换了一个话题,“在教廷的三年之中,您从未试图联系过您的同胞姐妹吉赛尔,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对她的保护?”他自顾自的说,“毕竟身处敌对国家,她对您的处境感到担忧,也是可以理解的。”

  吉莉雅霍然转过头,“你想做什么!”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她缓和了一下语气,“我与吉赛尔的关系向来不好,这一点相信教廷已经调查过。”

  “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奥泽尔点点头,“但您知道吗?自从三年前您失踪之后,就有另一个与您一模一样的吉莉雅活跃在北方大陆上。”

  吉莉雅猛然抬起头。

  “你干了什么?”她握紧了拳头,蔻红的指甲嵌入了肉里。

  “您不必那么担心,三年前教廷什么都没做,那些行为都是吉赛尔自身的意愿。”奥泽尔温柔的笑着,“光明之神很高兴看到这样深厚的姐妹之情,我也由衷的替您感到高兴。”

  “三年前?那三年之后呢?”吉莉雅敏锐的察觉到他话中的苗头,自从这位圣子回来之后,她就被隔绝在这座小宅子里,显然这位圣子对她,或者对吉赛尔有什么意图。

  但为什么?吉赛尔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职业者,她身上完全没有能够引起教廷注意的东西。

  奥泽尔轻柔的笑了笑,“今天的谈话持续的太久,我想您应该休息了。”他向她点了点头,“那么,祝您有个好心情。”

  白衣的圣子迈着轻柔的脚步离开了,吉莉雅看着他的背影,重重的拧起眉头。

  也许作为一名星象女巫她一筹莫展,然而作为一对双胞胎中的一个,难道他真的以为她没有别的办法联系外界?

  况且,有些问题,她也确实该问问吉赛尔了。

  ——

  卫兵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下午的太阳开始变得毒辣,他已经在城门口站了大半天,这会无比渴望着换岗之后到那间常去的小酒馆,要上一大杯冰镇的黑莓佳酿。他想象着品特杯里冒起的气泡,以及酒馆老板娘丰腴的腰身,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嘴唇。

  忽然,一个人影急匆匆的从远处走来,那个人裹着灰色斗篷,面孔被帽子挡的严严实实。卫兵吃了一惊,正要高声呵斥对方拿下帽子,却在那个人抬头的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男爵大人?!”

  ……

  卢瑟兰男爵快步走出城门,一闪身钻进附近的密林里。那是城市周围最大的一片林地,里面的树木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高耸的枝干和树叶,遮天蔽日的树冠投下阴影,密集的林木与阴影融合,让人模糊了方向。

  男爵捡着最难走的那些小径行进,他在粗细交织的树枝间穿梭,脚下布满泥泞与枯叶,他的步子迈得极大,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突然,男爵停下了脚步。

  ——在他面前,安安静静的站着七个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