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全身的鸡皮疙瘩在一瞬间炸开,双腿发软的扶住矛枪,好险没坐到地上。
骷髅头哼哼了两声,又飞到另一个戴着面罩的人旁边,“怎么样,还想继续看下去吗?”
“不了,不了!”卫兵紧张的退到城门脚下,唯恐下一次看到的是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这还差不多,放心吧,我们可不是什么坏人。”骷髅头嘴里吐出一枚金色的徽章,在卫兵面前亮了两下,“看清楚了,我们是教廷的人。”
徽章的亮光吸引了年轻卫兵的注意,这枚徽章虽然有些扭曲,表面也有几个牙印,但这确实是军方的徽记没错。他抬头看了一眼骷髅头,心里不禁生出一点委屈。
如果对方早点把这东西拿出来,他也不至于阻拦他们了。
看到他的反应,骷髅满意的收起了徽章,带着其他两个人不紧不慢的穿过了城门。
走出一段距离后,两个人影七拐八拐的进入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刚才可真是危险。”娜奇拉摘下口罩,松了一口气。
“哪里危险?有咱出神入化的演技,还不是轻松过关了。”彼尔德得意洋洋的说,催促她赶紧把口罩戴起来,“既然好不容易进来了,不好好观光一下怎么对得起咱的辛苦?”
虽然娜奇拉不觉得这做城市有什么值得观光的地方,但看彼尔德跃跃欲试的模样,还是依言重新盖住头脸。她看了看一声不响的琳,取出一截布条遮住了琳的眼睛,免得被其他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来到外面的街道,往来的行人大多都是正常人的模样。娜奇拉发现了一些和她一样带着兜帽的人,彼尔德说那些是有异人特征的其他种族们,要像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在城市里,只能选择遮住头面。
娜奇拉越发怀念北方大陆,那些形貌各异的种族们能够自由自在的走在阳光下,无需介怀自己会不会被另眼相看。
她来到一片小广场,看到广场侧面立着一个很宽阔的告示牌。
看到上面贴着的那张画像,娜奇拉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感觉到她突然停下,彼尔德疑惑地朝那个方向看去,随后恍然大悟,“哦,那个不是——”
娜奇拉走到告示牌前,一张巨大的通缉令占据了整个告示牌的三分之一。画像的画师显然十分有一手,画像上的女性面孔栩栩如生,头顶的悬赏金额更是高昂的任何人只要见过一次,就无法轻易忘记。
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自己的脸,心情还真是奇妙。
娜奇拉稍微感慨了一下,把目光投向告示牌的其他地方。
在离这张悬赏令很近的地方,贴着一张印有诺腓贝大公火漆印章的招募令,这张招募令似乎有意要压过旁边教廷的悬赏,用特大号的字体撰写着招募的细则。
“招募冒险者,前往火神多安苏斯的神庙遗迹,寻找圣火之心。成功者可获得一万索拉或四千魔石,及永黯树枝一份、轻镶钢锭一份,冰霜黄星三枚。”娜奇拉念出招募令上的内容,“身份不限,人数不限。”
身份不限是什么意思?她问彼尔德,对方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雷斯克境内大多数冒险者都有佣兵身份,自由冒险者极少,大概指的就是这个?”
相比冒险者能随意出入的维纳瑞尔,雷斯克的冒险者们大多都需要受到政府管辖,所有入境的冒险者都要接受登记,登记之后他们就会拥有另一重身份——雷斯克帝国的佣兵。这些佣兵平常可以随意进行冒险活动,但一旦帝国征召,就必须接受军部的安排和管理。换言之,冒险者在帝国中,就是一支游离状态的军事力量。
“咱建议你参加这个探险。”彼尔德仔细看了看招募令,“永黯树枝、轻镶钢锭,冰霜黄星,这三样都是非常珍贵的锻造材料,如果你能获得最终优胜,这些东西可以帮助你打造一把非常厉害的武器。”
娜奇拉有些犹豫,她其实并不愿意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只希望能尽快把给北方的消息递出去。虽然表面冷静,但霍格的安危始终让她的内心备受煎熬,她想快点见到他,确定他平安无事。
“咱知道你在想什么。”彼尔德一眼看穿了她的纠结,冷哼了一声,“如果咱是你,就会好好想想,现在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那个龙裔法师一定是被教廷严密关押着,你想见他,就必须救他出来。”
他充满鄙视的打量了一下她,接着抛出一连串问题,“你要怎么救?就凭你现在这样弱小的模样,要怎么突破教廷的重重封锁?即便你能救下他,又有什么办法能逃离教廷的追捕?他送你离开那里,就是为了让你自己再次送上门?”
娜奇拉一时语塞,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彼尔德,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我知道了。”沉默了很久之后,她终于叹了口气,“招募令上说集合的时间在两天后,到时候我会去看看情况的。”
“请,请问……”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娜奇拉停止和彼尔德的交谈,向后看去,一个编着麻花鞭的小姑娘站在离她两三米远的街角。
“你们是冒险者吗?”小姑娘面颊通红,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我,我们家是附近的旅馆,有充足的热水和美味的大麦酒,一,一个房间只要十枚索拉。”
娜奇拉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是在招揽生意。
眼前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面对着她和彼尔德这样看起来就不像善类的冒险者,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惧怕与惊慌。就算是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她的脚步也在悄悄后退。娜奇拉毫不怀疑哪怕现在自己只是动动手指,她都会像只受惊吓的野兔,瞬间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你家的旅馆在哪里?”娜奇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一点,她确实需要先找到一个住的地方,这家店听起来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足够便宜。
“就在隔壁街区,我可以带你们过去。”小姑娘的声音还有一丝颤抖,她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害怕。因为妈妈告诉过她,如果冒险者看出你惧怕他们,他们就会捉弄和吓唬你。而冒险者的玩笑对普通人来说,通常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但是天呐,她要怎么样才能表现得不害怕?那个穿着灰衣服的人是如此可怕,她的声音闷声闷气,露出的眼睛闪着寒光(娜奇拉:??),她的肩膀上还放着一个恐怖的骷髅!还有她身后那个蒙着眼睛的人,她发誓自己没看到她的呼吸!
塞拉已经开始有些后悔,她或许不该为自己家的旅馆引来这样一行客人,她不知道这会不会给妈妈带来麻烦。
但是她们没有办法,斯茅城并不是经常有游客往来,她们的旅馆如果一直没有生意,就没钱去缴纳哪些花样百出的税钱。如果连续两个月不交税,大公就会关停她们的旅馆,这座旅馆是爸爸留给她们的唯一纪念,她和妈妈一定不会让这座旅馆被关掉的!
娜奇拉跟在小女孩身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变幻无常的神情。她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脑补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她的某些表情让自己想到了林奇。
娜奇拉抬头看着天空,那一天林奇没有和他们一起进入小楼,应该是平安逃走了。不知道他现在会在哪里?会不会已经回到翡翠森林,还是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继续自己的冒险?
“我们家的旅馆就在前面了。”塞拉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说,她已经十二岁了,要做一个勇敢的姑娘,不能一直躲在妈妈背后。她尽量做出得体的表情,对娜奇拉说,“我们家的旅馆是这附近最干净整洁的,出门前我妈妈正在烤姜糖饼干,您一定会喜欢那种味道!”
提到姜糖饼干,塞拉顿时开心了起来,她喜欢那充斥着浓郁肉桂气息的甜蜜小人。可是自从爸爸去了天国之后,妈妈就很少再烤制这种小饼干。
一想到那种诱人的甜香,她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脚步也快了起来。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快回到家,那里有甜蜜的饼干和妈妈的笑脸。
她带着娜奇拉拐进一条小巷,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红色招牌。
忽然,塞拉看到一个衣着革履的男人从招牌底下的门里走出来,他的怀里夹着一张卷轴,边走边收起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塞拉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闷闷不乐的瘪起嘴。娜奇拉好奇的看着她的神情,那个男人已经进了不远处的面包房,但很快就又走了出来。
“你可要想清楚,泰德!”男人在面包店门口大喊道,表情看起来不怎么好,“这已经是你第二个月不交污水税了,大公将要收回你对这家店的经营权,你和你的家人就得流浪街头!”
哗啦一盆水泼在男人脚边,一个高个子壮汉打开店门,不客气的回击道,“那就流浪街头吧!反正这座城里的老鼠已经足够多了,谁会在乎多一个流浪汉!”
男人惧怕于双方悬殊的体格差距,把卷轴夹在腋下骂骂咧咧的离开了。面包店主啐了他一口,瞟了一眼在旁边观看的娜奇拉一行,重重关上了门。
——
黑醋栗的香味飘荡在房间里,壁炉里暖烘烘的热气屏退了屋外的凉意,榉木沙发下面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柜台上用精致的白瓷盘摆放着一碟小巧可爱的姜饼人。
薇玛在前台忙碌着,虽然住店的人不多,但她仍然希望每个到来这里的客人,都能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一份温馨和惬意。
“妈妈!”塞拉大喊大叫的冲进旅馆大门,“公爵的缴税官是不是又来了?这次要交多少?他们真烦,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
“塞拉。”薇玛轻叱了她一声,带着歉意看着走进门里的灰袍客人,“很抱歉,我的女儿就是这样,总爱大惊小怪。”
“我可没有大惊小怪!”塞拉委屈的说,“这两年缴税官来的越来越勤,如果不是他们,咱们也不会连个清洁女工请不起。”她老成的叹了口气,稚嫩的小脸满是惆怅,“如果我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薇玛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塞拉是已经过世的丈夫留给自己最珍贵的礼物,这个体贴的小天使在两人相依为命的艰辛生活中带给她许多快乐。每当看到塞拉渐渐长大,她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啊,对了。”塞拉忽然意识到身后的娜奇拉,骄傲的仰起头,“这是我带来的客人,他们要住店。”
“我们需要一间房。”娜奇拉从皮带里取出二十枚索拉,放在柜台上,“暂时先住两天。”
薇玛把钥匙交给他们,又送给了他们几块姜糖饼干,热情而礼貌的带他们上了楼。旅馆里干净而温馨,处处都体现出女主人的细致心思,娜奇拉很喜欢这种气氛,再一次感慨这笔索拉花的很值。
进入房间之后,娜奇拉反锁上门,把自己丢在柔软的床上,惬意的出了一口气。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有在床上睡过觉,过去十几天她只能露宿在野外,能有一块平坦的草地就很不错了。
彼尔德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忽然开口说:“喂,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穿上这个。”
他张开嘴,把一件天蓝色的布袍吐在床上,那件布袍有些轻微的磨损,魔力的气息回荡在布料上。
娜奇拉的目光在布袍上停了许久,自从回到流浪者营地之后,她就脱下了这件布甲。虽然它曾经伴随她经历了许多险境,保护了她无数次,但她依然不想再穿着它。
“收起来吧。”娜奇拉轻轻说,“我暂时不想面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