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就是得不到,因为我是于善。”
这样的话,听起来多多少少有点宿命论。
苏颂伸手砸了于善一拳,“开学的时候是谁对王炸同学说过,这些小失败算得了什么呢!只不过是考验一场,考验你值不值拥有真正的海贼梦。
被蛊惑的人,就可以为此承受一切的,不是吗?”
于善嗤笑,“这些话,也不过是本姑娘转述林队长的。
我也是被诱导的受害者啊!当初不也是因为年轻嘛!所以才被林队长这些话蛊惑了,竟然傻傻地,也坚持到了现在。
可是,颂姐姐你应该知道的,劝说别人总是那样轻易,可是当你拿着同样的话来劝说自己时,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毕竟,说别人,动动嘴皮子就好了。可是说自己,还得身体力行呢!”
苏颂一下子就被于善说傻了,毕竟她自己也算是个学霸,在学习成绩方面从小到大都顺利得很,没有过这样类似的苦恼,所以她是不能真正理解于善的心情,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最后她只是说了一句,“不是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嘛!又不是直接跳过这段时间就直接高考的。而且,你都年级第九了,不是吗?”
是!可是年级第九有个屁用。谁不知道,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相差就已经一百多分,更不要说她第九了。
只有小学生才会在意排名,高中生在意的是自己真实的成绩,更何况她都是高三生了。那些排名代表不了什么的,高考面向的不是一个学校里的学生,而是全国的考生。
她在意的不是排名,而是可以考上清华北大的真实成绩。
于善一副“大学霸果然是无法理解小学渣的大野心”的模样看着苏颂,她还想辩解些什么,想想还是算了,小学渣却有着大学霸的野心,本来就是有点可耻的自不量力。
一个平民女的所有忸怩且自卑的小野心,天生就可以轻易得到一切的仙女颂姐姐是不会懂的。
可是,于善还是忍不住想要吐槽自己啊!除了吐槽自己,她还能怎么办?
“颂姐姐,我现在特别不能明白,为什么当初的我可以说出,想跟他一起考清华北大这样的话呢?我到底是多瞧得起自己呀!
有时候我就想,他为什么不责怪我呢!甚至说我笨也好,我心里也会舒坦些。
可是,我自己也清楚,如果他指责我,怪罪我,说我成绩差,我一定会跟他绝交的。我当年都没有嫌弃过他,所以他凭什么这样说我啊!”
说完,于善脚一跺,鞋底发出笨重的声音,她的动作有点搞笑。
苏颂扑哧一下笑了,八爪鱼姑娘的愈合能力果然很快,这会看来已经完全不伤心了呢。
可是,转瞬的,于善低头看着自己的鞋说,“又或许,我无法接受的,只是他那样相信我而我却做不到的事实。”
每个年少的人,一定会在某一个成长的档口就突然明白,愿望是一回事,而实现是另一回事。
于善抬头看着苏颂问,“所以颂姐姐,你说人为什么就是这样矛盾且奇怪的呢?对于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总是有两种完全对立的期待?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把苏颂的心重重地击打了一下。
对同一个人,有两种完全对立的期待,为什么?
说白了,现在的她,对王钊的心情不就是这样的吗?
一种想靠近又想推开的心情。
好一会,于善的声音弱下来了,她说,“我之前看过一句话说,课间操的最大意义就是明目张胆地看着平时不敢放肆驻目的人。
我之前真的是不能理解的。但是今天早上的课间操,我就明白了。
之前,我不能理解也许只是因为,那个我想放肆驻目的人,我一直都可以明目张胆地打量着,他所有的一切我都清清楚楚。因为他一直都在我身旁,我也一直认定他就是属于我的。”
于善吸了一下鼻,接着说,“我想,我对林队长是有某种依赖存在的。
只是以前,我根本没有去认真想过,我对于他的这种依赖到底算不算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因为一直以来,从6岁到18岁,12年了,我和他之间的所有,都习以为常了,甚至就是认定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死去的。
可是今天早上,我突然就很害怕,害怕他会离开我,害怕我自己再也找不到他了。
因为太清楚,他会飞向他的大世界,那个我不可能到达的大世界。”
——
天已经完全黑了,夜晚的风,一阵又一阵地吹起,不知什么时候,苏颂的脚边飘来了一个塑料袋。
苏颂抬起脚轻轻地碰了碰,不敢弄出声音,她随即歪着头看于善。
于善突然转过头,眼睛圆睁,她一直沉浸在自己述说的回忆里,似乎早已经忘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听众在。
好久好久,她们都在沉默。
夜晚,容易使人无言以对。
听别人故事的时候,听者会动情,很多时候也只不过是因为想到了自己。
苏颂动情了,她甚至也闪着泪光了,因为她想到自己了。
她听着于善的故事,沉入自己的悲悯里,她明白,那种自己在原地打转,但必须看着对方飞向更大世界的心情。
那年,她就是这样看着吴怀珛飞向他渴望的大世界的。
那是一种感觉像是要死掉的感觉。
可是现在,当时那种快要死掉的感觉已经太遥远了。大抵是那句话吧,时间会治愈一切的。
不对,是岁月会让你遇上一个人,而那个人会帮你安抚掉一切的。
可是,如果以自己的这种经历去安慰于善,她会更难过的。苏颂知道,于善才不想遇上另一个人,她只想要她的林队长。
——
太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早已经隐去了。
于善想,今天的落日,也好似在开玩笑啊!
于善最后说,“人是不是就是因为开始有了在意的人和事,所有才会开始变得复杂的呢?然后就成为了矛盾的大人。
我现在终于明白,是因为我很在意他,所以我才很痛苦很矛盾也很复杂的。
这种感情是不是就是叫做暗恋啊!”
于善转身面对着苏颂,双手扣放在她肩上,像是逼问,于善问,“颂姐姐呢?颂姐姐有暗恋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