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明明很好啊!
可是为什么,要被安排发生这样的事情呢?不能再拖几天吗?苏颂不懂。
现在,她有点不安地用拇指敲着双手捧着的酸奶,抬头看他,勉强挤着笑说,“你说。”
“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一直在故意地躲避我,推开我呢?为什么?”
语气很轻,但责怪很重。
苏颂眼神闪躲了,她知道,他在努力压制着某种很明确的怒火。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颂,继续逼问,“我被你区别对待了,对吗?”
秦淮阳他本不想这样子的,这样的行为在他的定义里,根本就是自取其辱啊!不然,他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爆发的。
因为她,现在的他,都不像他自己了。
刚刚苏颂淡定自若的语气和神态真的让他太恼火了,甚至是让他狂躁的。
所以,他失控了。
秦淮阳的转变真的太突如其来了,苏颂也着实被吓到了。
此时的她,不敢抬眼去看他。
——
这两年,工作上有很多避免不了的接触,她多少算是了解秦淮阳的。
在苏颂眼里,秦淮阳绝对算得上是个冷静且自制的人。
去年,他第一次当班主任,没有经验,他带的那个班有段时间发生了很多棘手的事,甚至家长都闹到学校了。但是新班主任的他依旧可以镇定自若,面对气势汹汹且毫不讲理的家长,他可以有序不紊地处理好一切。
事后,老师们都在夸他,特别是那个一直想当红娘的热心刘老师,她还专门跑到苏颂的办公室进行说书式地夸奖一番。
抛掉刘老师的天花乱坠,苏颂知道,在那种事情的处理里,最难做到的就是控制情绪了,因为你会真正深刻理解“什么叫做毫无道理可言”,你会觉自己这么多年的受教育经验简直就是被狗吃了。最后,毫无疑问地,你会被气到情绪崩溃的。
在那种状况里,就算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中年教师,也是很难做到控制情绪的。
但是,年轻且气盛的秦淮阳,他做到了。
那时,苏颂就明白,这个人到底可以有多克制。从另一个方面看,他是个会对自己狠的人。
所以,现在这样的他,情绪有点崩了,苏颂是害怕的,说不清的害怕。
她回想这两年,除了工作上的必要交流,自己总是刻意且尽量地避开与他的余外接触。
所以,避他,几乎都成习惯了。
习惯久了,便成了明显的事实了。
那表明着,拒绝。
秦淮阳自然是明白的,所以她还能怎样去回答呢?难道要她明确地说,因为吴怀珛的存在,所以我必须把你区别对待吗?
可是,这个理由背后的逻辑是什么?她要怎么去解释,这荒唐的理由。
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心虚,一个人莫名其妙的作怪吗?
好一会,苏颂说,“秦老师,这是我个人的问题。所以,算我求你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来招惹我了,好吗?
她应该说些狠话的,甚至得用上比“招惹”这样字眼更狠的狠话的。可是,她还是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
现在,苏颂终于明白,她再怎么努力去改变,她的本质还是原本那个苏颂的。
是啊!她再怎样笨拙地去模仿于善,她还是不可能成为于善那种类型的姑娘的。
她没办法真正的乐观,现在,她终于还是装不下去了。
她,失败了。
苏颂的生命底色,是悲观。所以,不可能扭转为乐观的。
苏颂甚至已经在开始说服自己了。
放弃吧!
——
秦淮阳笑了,很怪异的笑,是嘲讽,也似无奈。
他说,“因为吴怀珛,对吧!”
语气,十分肯定。
苏颂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完全的局外人,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她想,秦淮阳早就看清看透苏颂这个人了。她死守的秘密,早就被发现了。
不过苏颂知道,也没有什么好惊讶或者疑惑的。秦淮阳,他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现在,他挑明一切了。
所以多么好,可以跟聪明人一起不说暗话了。
苏颂抬头看他,眼神不再闪躲,她终于很坚定地说,“对。”
“你喜欢他,而且......”秦淮阳话说一半,终究还是犹豫了,“而且......这才是你来这里的真正理由,对吗?”
他,终于用“问”的方式说出那个事实了。
可是,多么可笑啊!他明明知道一切的,可是为什么还是非得要跟她讨个亲口的肯定回答呢?
非得她说出一句“对”呢?
为什么?
——
苏颂没有做任何回应了。她知道,他全都明了的。
他只是执拗。
跟自己一样,十分执拗,认定的事情,就是不肯放过。
一件事情,非得搞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然,不管怎么被说服,都不能过自己心里的那关。
“一句话,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这句话,是医生跟苏颂说的。可是,就是这样子啊,她控制不了自己,她就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去学会,放过自己。
所以,没办法学会放过的她就选择逃避,她以为这是唯一的办法。
苏颂突然意识到,或许,她来这里并不是因为好奇吴怀珛的过往,她只是在逃避,逃避那件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事。
棉安一中,怀珛学长的母校,只是她逃避那件无法改变的事的壳,而已。
这层脆弱的壳,现在终于被打碎了。
苏颂想,打碎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