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赫尔带尤莉丝来到了罗梅罗的领地。他知道,凡妮莎曾来过这个地方,也许已经与洛朗签订了契约,但若有一线机会,洛朗能与尤莉丝先于凡妮莎签订契约,就像他自己所做,也许会让整个家族摆脱这场灾祸,甚至让这份血族的力量化为己用。
他万幸失去了连结的尤莉丝依旧可以使用契约咒语,只是无疑那对她来说必须承受巨大的打击,但尤莉丝甘愿去做。
世界上的人类已经饱受凡妮莎的诅咒,安赫尔想要说服洛朗,不仅是为了人类,而更是为了血族。
他慢慢体会到,正如尤莉丝所说的,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被写好。
即使他被家族排挤践踏,上天给了他不人不鬼的人生,但当家族出现危难,他也会义无反顾地想要守护它。
“你来晚了。”
洛朗的气场一如既往的威严,并没有因为凡妮莎的契约而削弱丝毫,反而因为那场劫难,变得更加庄重了些。
“那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和凡妮莎签订了契约,你作为罗梅罗家族的人,总不会没有感觉吧?”
安赫尔轻叹一口气,他不禁感慨,自己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
“我早年已经和尤莉丝签订了契约,所以不会受到家族契约的影响,原以为我们可以先于她……”
“呵,你是没有见过那疯女人的架势,你若是在场,恐怕要吓得尿裤子。”
“她随便挥了挥手,就让好几个族人消失,谁敢反抗她?”
“希尔,不要再说了。”
希尔兄弟依旧一唱一和,即便是在这样危急的关头,也没有对安赫尔表现出一丝善意,甚至以为他的到来必然是图谋不轨。
安赫尔打心底希望,当时凡妮莎杀的人要是他俩就好了。
“不过……等等。”弟弟库珀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你说这女孩是黑巫师?我记得有一阵子城堡守卫和领主纷纷被杀,那位幸存下来的守卫说,是受黑魔法所害吧?”
“确实如此。连同佩特拉失踪那日,大家也都感受到极大的波动,是由黑魔法释放的。”哥哥博卡德很快意识到库珀的深意,“我原本以为这些灾祸都是凡妮莎那些人所为,但现在看来……”
库珀点点头,“似乎有个不安分的小家伙,一直藏在林子里啊。”
安赫尔意识到身边这些人散发出来的威胁气息,本能把尤莉丝护在身后。
“先不说你与一个人类女孩交情不浅有多奇怪了,而她……又是个黑巫师。”
“早就觉得你图谋不轨,你来这儿并非是想要说服族长签订契约,而是想一举把整个家族铲除吧!”
“那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在场的人不禁唏嘘起来,议论纷纷。
“肃静!”洛朗严肃地敲了下手杖。
他探出身子,认真地看着安赫尔,眼神可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我知道,因为你的母亲,这些年来你无时无刻不在记恨我。但至少你是我的亲生骨肉,多少我对你还是有点记挂的。”他眉头轻轻一皱,“你……来这儿到底有何居心?”
安赫尔笑了。无论是这些满心怀疑的同族,视自己为宿敌的希尔兄弟,还是这个说这心怀情分、实际却满目厌恶的父亲——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可笑。
他真心实意为守护家族的安危着想,到底却落得这般尴尬的局面,这不禁让他再也不愿付出自己的真心。
“安赫尔是真心想要帮助你们,你们为何要怀疑他?”
“真心?那拿出证据来啊。”
库珀走上前,伸手触碰尤莉丝的脸颊,“倒是你,是对他最不利的证据。”
尤莉丝把他的手打下,“我是黑巫师,那又怎样,如果我想要伤害你们,早就动手了。”
“喔唷,瞧瞧这话说的。”周围的人见状更加责备起安赫尔来。
“我方才说的话,其实是正中下怀吧。那位领主、那些守卫……连同佩特拉,都是你杀的。”
库珀的话就好似一根针,刹那间刺进尤莉丝的大脑,将那些她不愿回想起的痛苦记忆瞬间翻涌上来。
她痛苦的皱起眉,羞赧地别过头,而这也反而成为了希尔兄弟阴谋论最好的证实。
“别装救世主了,你是个罪人。”
“罪人,罪人,罪人!”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安赫尔紧紧握着尤莉丝的手,把她护在怀中,看着周围这一双双骇人的红色眼睛步步逼近他们,而一旁的尤莉丝早已经承受不起记忆的沉重闭紧双目,在他怀里瘫软下来。
他已经无法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肮脏的混血种,垃圾,叛徒……所有的侮辱,他都已经承受了。
他唯独无法忍受这些人践踏尤莉丝。
这个家族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地方了。
他一跃而起,向着库珀的脖子咬下去。
“这是为了你说的那些污秽之语、这是为了我肚子上的大洞、这是为了……尤莉丝!”
他一口一口咬下去,无论其他人怎么阻挠都无法将他从库珀身上拉扯开来。
最后一口是致命伤,库珀的整个脖子几乎被咬断,最后还是在洛朗的重击下,七八个壮汉勉强把安赫尔一下子控制在墙壁前。
“弟弟!”博卡德见到自己的弟弟惨死眼前,安赫尔一脸鲜血,却望着他露出恶魔一般的笑容,让他恨极了。
他恨不得立刻把安赫尔撕成碎片,但洛朗不能再允许他的族人如此胡来了。
尤莉丝和安赫尔被关在了城堡地下最深处的密室里,除了彻骨的寒冷,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银制的门让任何一个血族都无法靠近,没有一丝窗口透出的光也没有任何声音,寂静得有些骇人。对一个血族人来说,这里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
安赫尔明白,他们拿他没有办法,但也绝不会放他们出去了。
也许没过多久,尤莉丝便会饿死在这里,而自己,也将痛苦地在这个地方随她而去。
他们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再也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却意外地感觉到有些平静。
就好像彻底远离了世间的一切喧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