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病更严重了。
自那日莲池归来,半月不到。
竟连起床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卧在床间,大多时间处在昏睡。
许是知晓她已经没多少活头了。
德妃最近的动作竟然也安稳下来,一副死心了的模样。
她不止一次想给永安侯府随便安个罪名然后带兵围剿,将那蛊书拿来查阅。
可她在下一刻就冷静住了,因为这样得到的将会是具以击柱,永安侯府筹谋了这么久,在即将落败之时,肯定不会将蛊书交出来以换生路,而是选择将那蛊书也彻底销毁。
所以永安侯府还动不得。
看着那喝完药后又开始昏昏欲睡的少女,扶九慢慢捏紧手心,但最后还是放开了,将她身上的被子压了压后,转身离去......
**
夜间。
永安侯府。
头上天色黑沉,竟连月色也无,四下黑透,无照明之物。
一道黑色身影将书房的门无声关上,旋身躲过一批守卫后,就往侯府外头的方向离去。
这里守备甚严,也不只是从哪儿来的兵力,随处可见巡逻的守卫,暗处也尽是机关暗卫,居然能在皇城脚下悄无声息地豢养如此多的私兵。
这永安侯当真胆大。
而且这侯府地形复杂,他根据柳袭提供的线索,一连来了数日才算是摸透,将公主要的蛊书寻到。
四下静悄悄的,眼见就要离开,一把长箭却破空而来割断他的发梢。
扶九眸色微冷,将那人一剑毙命后,周围瞬间灯火通明,数百名守卫将他团团围住,房檐屋顶上也皆是。
随着‘杀’声落下,那些侍卫便齐齐而上。
刀剑碰撞之声不断,月色与人影错落斑驳,地上残肢鲜血不断,许久过去,那些侍卫却只增不减,扶九遍身鲜血,竟分不出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瞧着他体力不支,那些侍卫反而不上前了,而是皆后退五步。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护卫中慢慢开出道儿来,一个肥胖的老头摸着胡须调笑着,“想了许久都记不起来,也是,不过一把带刀的影子,名字叫阿猫阿狗都无所谓。”
那少年倚着长剑单膝跪在地上,面具不知何时已被打落,露出那张满是杀意的俊秀脸庞,他不言语,只是将剑握得更紧。
那老头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了下扶九,“你身手不错,跟着那半死不过的废人有什么好的,倒不如临时倒戈跟了我永安侯府,只要你将原先主子心挖出来以表诚意...你不仅现在可以苟活下去,日后还有你享不尽的好处。”
“我本就是影子。”那少年冷冷地嗤笑一声,一双墨眸带着说不尽的寒意,“侍奉光明,生死无悔。”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长剑被他重新拔出,几乎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永安侯冲去,势必一击之下取他狗命!
周围的侍卫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居然真被他突出重围。
“老爷小心!”
眼见那剑就要抹掉永安侯的脖子,一个人却突然挡在永安侯身前。
居然是...柳袭!
扶九剑身不着痕迹地偏了偏,避开柳袭身体的要害,刺在他的肩头。
柳袭忍着疼痛,竭尽全力将剑朝着那黑衣少年打去。
两人视线交织的一瞬,都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扶九轻松躲过他的剑招,然后顺着他刚才剑刺去的方向逃去......
**
夜色静谧。
楚茶又沉沉睡了一天一夜,此刻醒来竟觉得如回光返照一般,身体突然恢复了些力气,也能下地走动了。
她心不在焉地挑着油灯的灯芯。
“公主。”
一声低低的轻唤响起。
楚茶愣怔回头——
却见那少年满身鲜血,从未摘下的面具也不见了踪迹,一头墨发因断了发带也尽数散下,他用手背擦了擦带血的唇角,微弯起眼眸露出一个干净的笑来。
楚茶不知怎的,就也笑了起来。
明明是应该抱着他的腰说着‘哎呀心疼,哥哥长哥哥短,哥哥多喝热水’的时刻,却总忍不住露齿笑,然后笑着笑着就落下泪儿。
翻开蛊书。
竟是本记载千降国皇室密不外传蛊术的书籍。
千降国地处苗疆,被明帝年轻时剿灭至今约莫二十载,那处的子民早已不见,千降国的蛊术也成了被时代河流所淹没的存在。
永安侯府,竟与千降国有关联?
不过也不是那么意外。
毕竟这德妃当初就是以一个自小病弱居住在别庄的大小姐身份空降都城的,当年这就已经是一个疑点了,就算是一直居住在别庄,那她出生的时候呢?
侯府这般门第就算再落败,也不会生个孩子都无人知晓。
楚茶微微垂眸,她之前得知永安侯府老夫人棺材有蹊跷后,就派人去寻了,可挖开坟墓,那棺材里居然真躺着一具老者的尸体,看起来并无反常。
可见答案就在这本书里了。
她翻看了许久,才找到要寻的那页。
‘血蛊’。
是一种极其邪门的蛊术。
它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瘟疫蛊。
施蛊人用鲜血喂养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出生的女子,把她当做寄体,再将对方的心脏挖出来喂给蛊虫,那蛊虫便可根据施蛊人的意识控制尸体来回走动,并且携带毒性,极具传染性。
这时候身为寄体的女子,她所生下来的孩子将一出生就带有蛊毒,因为有蛊毒的原因,他们通常眉间有一个印记。
随着这毒慢慢蔓延到心脏的位置,她眉间的印记就愈红,最后等她与男子相结合生下另一名孩子后,便可以将她的心脏挖出来喂养蛊虫了。
她所生下来的孩子也会如她一般生来带毒,等她长大继续繁衍后代......
中了蛊毒之后就算是没有被挖走心脏,她也会慢慢因肾脏枯竭而死。
最后会有五天回光返照的时间。
时间一过,将死.....
楚茶淡定地将书合起来。
此时——
扶九也煎好了药,小心翼翼地端着那冒着热气的碗走进来。
“公主,该喝药了。”
楚茶接过来。
可喝了一口之后就微蹙起黛眉,将碗径直推开,“不行,太苦了。”
少年笑了笑,拿出一颗蜜饯。
她拿起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许久,才扬起一抹笑意。
“是甜的。”
那少年眸光很柔,“公主,也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