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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138、单挑赛：32强（三）
于尚拱了拱手，从战场走下。
“我不明白，你何必多此一举？”
漏网之鱼坐在座位上，单腿抬起，一副高傲的模样，倒在云朵的背靠上，用咨询的口气对下场的于尚讲话。
“什么多此一举？”
于尚在她边上坐下，这是他的位置，他不会因为旁边有个奇怪的女人就搬离位子。
“长虹贯日一开始就准备投降了，你为何要阻止他？白白浪费了自己的精力和时间，得到的结果也不会改变。”
于尚无所谓地耸肩：“是吗？我怕休息太久没手感，找人打打还能热热手。”
漏网之鱼更为激进地问：“你刚才制造土墙的道具应该是你手里的一张底牌吧？为了一场没有必要的战斗露出底牌，只会自添麻烦。”
漏网之鱼的口吻一贯冷漠，像是一个漠不关心的路人，或许她对于尚说这些话，都超过了她平常的说话字数。
于尚奇怪地看着她：“你是这么认为的？”
漏网之鱼被他的表情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有什么不对？”
于尚说：“没什么不对。你说的很对。”
漏网之鱼松了口气：“那你为什……”
于尚打断了她：“可我不这么认为。”
漏网之鱼彻底糊涂了：“既然是对的，你为何不这么想？”
“对是对，我怎么想是我怎么想，这两者很冲突吗？”
漏网之鱼被这句话噎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事件上有很多对的事情，循着对的事情做就是正确的。过马路要看红绿灯、见长辈要起立喊好、有一份稳定工作、找个门当户对的心上人，做对的事不用怕错，它是规律也是规则，照着做就不会出问题。”
于尚靠在云椅里，慵懒地望着天空，继续说道：
“可有些人并不想做正确的事，因为那太简单太无聊了，生活像一杯白水，喝进嘴里和倒在地上好像没什么区别。我不愿做简单的事，也不愿循规蹈矩，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因为这是我的游戏，一个人在游戏还遵循里现实的规矩，不是未免太可怜了吗？”
漏网之鱼蹙眉，好看的眉毛挤到了一起，她似乎很不喜欢于尚的发言。
“你可以拿游戏是一场玩乐和消遣，但不能否定那些认真努力的玩家们！他们坚守自己的底线，从不做出格和具有风险的事，难道这些人在你眼里就毫无意义吗？”
于尚慢悠悠地说：“难道看不起他们的，不正是你吗？”
漏网之鱼一愣。
“长虹贯日觉得他打上单挑赛功劳全在于我，因为那面盾是我帮他打来的。没有我，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圣骑士，伤害水平都不够看的。”
“他只是墨守成规的人，但我尊重他，无论他用什么手段来的，站在战场上，就是我的对手，我尊敬任何一个对手。”
“相反的，你注重的是胜利，我看重打赢对手。”
漏网之鱼问：“这有什么区别？”
“如果大家从32强就开始投降，一路投降到让你免费拿冠军，你会觉得很得意，认为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而我只会认为这是一场耻辱，因为这场比赛里，我一个对手都没有打倒。他们的投降，不是我的荣耀，而是遗憾。”
于尚十分认真地说完这句话，忽然一阵放松，像个玩耍了一天的孩子回到家，踢到鞋子倒在客厅地板上，四仰八叉地伸着懒腰，满脸惬意。
漏网之鱼静静地看着他，觉得这人有些幼稚。可又觉得这人那么神秘，她明明已经记录了他那么多操作细节那么多动作习惯，却从来没有真正看懂他。
“32强最后一战！接下来有请玩家纯木和玩家漏网之鱼做好准备，对决马上开始！”
“叫你呢。”于尚说。
“不用你说！”
漏网之鱼冷声道，站起身来往场上走去。
于尚切了一声，喃喃道：“这小妮子脾气还挺大，说两句就不开心了。”
——
漏网之鱼抽出了【断魂红缨枪】，顺着枪身顺滑的流线看向她的对手。
纯木的职业是圣骑士，漏网之鱼最喜欢打这种职业，因为圣骑士说难听点就是一只笨重的铁皮罐头，在她的快攻之下只能成为待宰的肉，他们的攻速太慢，根本追不上她的动作。
“那个……你好……”
纯木的声音断断续续，长满雀斑的脸上满是慌张的神色，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什么啊，这就开始紧张了么？
漏网之鱼有些失望，这样的人她见的太多了，又是一个听说她的威名就开始胆怯的家伙。
在游戏世界里，等级榜榜首的地位就相当于你从没见过但知道她绝对有钱的一号人物。你哪天开着三轮车从她的玛莎拉蒂旁经过时，都会紧张得心脏狂跳汗流不止，生怕刮到一点就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看着纯木努力克制发抖的双腿，漏网之鱼摇了摇头。
“开始吧。”她直截了当地开口。
漏网之鱼没有留手，上来就是全速突进，长枪挽出枪花，每一朵都直锁要害。
纯木被吓了一跳，漏网之鱼闪现到他的脸上，他的表情惊恐无比，慌忙之下赶紧举盾又想给自己加防御技能。
看到漏网之鱼抬手，他又慌得想去抵抗，结果反而把自己还没念完的防御技能给取消了。
笨手笨脚，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打进单挑赛的。
漏网之鱼在心里暗骂一句，眼神不自觉地看向观众席。于尚成一个“大”字躺在那里，极为不雅，却自在潇洒。
呸！爱说大话的家伙！
什么叫敌人投降是给自己的耻辱？难道和这样的人打就不是一种耻辱吗？
简直是浪费时间！
漏网之鱼一刺落空，接上横扫，纯木被打倒在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盾牌都拿不稳了。
漏网之鱼用可怜的目光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低等级的野怪。
“为什么不投降？”
漏网之鱼没由来地问了这么一句，她自己都很惊讶。
“投降？啊……我不能投降呀。”
纯木手按着膝盖站起来，腿还是有些发抖，但他一直在努力克制。他把盾牌套在右手上，把左手的骑士刀紧了又紧，剑柄的护绳都勒进了他的手心里。
“为什么？”
漏网之鱼多问了一句，她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平时的她不是这样子，只管把人打倒就行了，冷得像是她的眼神，冷得像是她手里的枪。
“因为……我杀了我的朋友，在选拔赛的乱斗里……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可我们中只能活一个。”
漏网之鱼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在一场只能活一人的死斗里，伪装着懦弱和善良，最后还是杀了朋友自己独得单挑赛的资格吗？
杀了人再充满歉意，就像给破碎的窗户贴上创口贴，毫无意义甚至假仁假义。漏网之鱼加重手中的力度，她突然很想快速结束这场对决，如果这家伙哭了，那她可能恶心到要吐出来。
这样的人，为什么不投降？太恶心了，快点投降好吗？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漏网之鱼的攻势越来越快，纯木的防御完全扛不住她的肆虐，她只是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结束这一切，然后甩身走人绝不回头。
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后夺得桂冠，这有何不对？这本就是她应得的。难道高手需要亲自一脚一脚踩死每一只蝼蚁吗？
没有必要的时间该被节省。
没有必要的战斗也该被跳过。
漏网之鱼屈膝微微下蹲……
“【连枪决】！”
她不再拖拉，用出了极快的枪术，上来就直接拉满了十二道连招，如影的枪尖把纯木的盔甲和盾牌戳穿，鲜血从破口里流出，顺着枪尖拔出而飞涌。
纯木遍体鳞伤，却还不倒下。
“【雷霆一击】！”
漏网之鱼做事很绝，她说要结束就是要结束了，她在第六招的连枪决后接上了雷霆一击的蓄力，从一开始她就要纯木死得彻彻底底！
雷霆一击的暴力把纯木击飞了出去，在地面拖行了十来米才停下，所幸的是云端竞技场地面有缓冲力，否则他连后背的皮肤都该被刮没掉。
漏网之鱼呼出一口气，正欲收枪，却看到纯木颤颤巍巍地又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连枪决和雷霆一击全部命中了，他为什么还能站起来？
纯木的血条已经空了，连一丝红色的部位都看不到。
可他还坚持站了起来，伸出布满鲜血的手掌，他不是对着漏网之鱼，他的眼睛望着空中某个角度。
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苍白地笑了笑，齿间尽是鲜血：“我只能到这了，梨树，我果然还是不行的啊……”
“我要变得更强才行啊……”
说完这句话，他才彻底倒了下去，白光笼罩了他。
主持人宣布：“纯木落败！32强最后一战，由玩家漏网之鱼获胜！”
漏网之鱼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她不喜欢看弱者的表演，也不喜欢博取同情的悲剧，这一切在她眼里看起来很可笑。
她走上观众席，却看到哭得稀里哗啦的于尚，涕泗横流。
她惊呆了。
“多感人的兄弟情啊不是吗？纵然我们身处地狱，纵然我们只有一人能活着出来，我都希望，我的兄弟，那个人是你。不要背负太多，勇敢地往前走吧！”
漏网之鱼的嘴角连着抽了好几下，想着眼前这个滑稽的家伙是自己一生都没能打赢的人，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些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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