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油菜花田再往南走,便是一条小土路,两旁虽长着很多树木,但树与树的间隔很大,一眼望去显得有些空旷。
中央这条小土路很窄,朝汐走得有些饿了,便坐在路旁的树下歇息,从包袱里掏出临走时打包的馒头。
一口馒头,就着一口风沙,就这样干巴巴地吃了多半个,才拿出别在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小口水。
馒头早就凉了,硬邦邦的,有些噎人,一小口水并不能将卡在喉咙里的一小块馒头顺下去,朝汐拍着胸前阵阵咳嗽。
她正跟那硬邦邦干巴巴的馒头较劲,并没有注意到在她来时的路上,在那个美丽的油菜花田外,缓缓驶来一辆华贵的马车。那辆马车看上去格外华贵精美,黑楠木车身低调雅致,窗牖被一帘蓝色丝绸布挡着,看不到里面坐着的人。
驾马车的是一个小女孩,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黑瘦黑瘦的,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裳,上身套着个很大的粗布褂子,看上去极不合身,走起路来粗布马褂晃荡不已。
女孩扎着两只辫子,头发有些发黄发枯,身材也格外瘦小,像是个营养不良的孩子,可这个如孩童一般的小脸上却没长着汪汪大眼,她的五官格外寡淡,细细的一双眼睛,小小的鼻子,鼻梁有些塌,嘴巴也是薄而无形,且毫无血色。
这个小女孩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拿着一根细细的鞭子,面无表情地赶着马车。
马车赶到朝汐身边的小路上,突然停了下来,赶马车的小女孩跳下马车,走到朝汐面前,微微欠身说道:“姑娘,我家少爷口渴,可否借一口水喝?”
朝汐倚靠在树边,拿着水壶的手抖了一抖,看了看面前的小女孩,略有些不愿意,但还是将水壶递了过去。
其实这口水也并非是你死我活的珍贵,所以朝汐虽然有些不舍得,但也并没有做什么思想斗争,这里是乡间不是沙漠,虽然一路上没遇上溪流小河,但也不至于能让一口水给渴死。
小女孩接过水壶,轻声道谢,然后将水壶里的水往自己的水囊中倒了一些。
将水壶递还给朝汐后,小女孩走到车窗处,低声说道:“少爷,喝水。”
马车之内的人掀开那帘蓝布,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
朝汐有些好奇,便抬头看向了马车内的人。
车里的人是个五官清秀的男子,虽然五官长得好看,却皮肤蜡黄,若非长期风吹雨淋就是身体孱弱。男子身着绸缎长衫,玉冠束发,面相透露着一股非富即贵的气息,即使面色有些不好,但也透着一股威风凌凌的傲气。
男子接过小女孩递过来的水囊,仰头喝了一口。
仅仅喝了一小口,男子便皱了眉头,以非常嫌弃的口吻说道:“齐月,这水......有股臭味。”
男子说完这句话,车帘便落了下来。
吃饱喝足,朝汐已经从树下站起身,正在拍打身上的尘土。
听到这句话,朝汐默默翻了个白眼,想着不知这是哪家的纨绔子弟,矫情!事儿多!略带不满地嘟囔道:“那可能是因为你嘴臭。”
叫齐月的小女孩看了朝汐一眼,眼神尖冷犀利,这张算不上好看的一张脸,却有着一股天生无形的压迫感。
朝汐没有理会他们,弯腰将地上的包袱拿在手里,向后一抡背在肩上,便继续沿着这条小土路往南走去。
“少爷,要杀了她吗?”齐月看着朝汐的背影冷冷说道。
男子并未撩帘,坐在马车中轻轻责备道:“你一个小丫头,别一天到晚把杀人挂在嘴边,多吓人!不必理会平民俗子,走吧。”
齐月牵着马车缓缓往前走着,心里想着的是,我杀的人还少吗,可嘴里却回道:“是,少爷。”
齐月跳上马车,扬起马鞭,继续缓慢地赶着马车。
“齐月。”那位少爷在车厢中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齐月一边赶马车,一边面无表情地问着。
少爷沉默了好一会儿,咳嗽了几声后,略有些疲惫说道:“没什么。”
齐月目视着眼前弯弯曲曲不见尽头的黄土小路,淡淡说道:“少爷且放宽心。”
主仆二人未再说话,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行驶着。
虽说马车走得很慢,朝汐步履急促,但两脚怎么也比不了马匹和车轮,没走几步便被超过了。
朝汐撇眼看着马车从身旁走过,车轮碾压土地留下两道清晰的印记。叫齐月的小女孩依旧黑着一张脸,也不知是不是尘土使然,朝汐觉得这张脸好像比刚才看着更黑了些。
擦身而过,二人都是目不斜视面无表情,朝汐虽说瞧不上那公子哥的做派,但她也并非小肚鸡肠之人,而且赶路途中还是少生是非,所以她并没有把他们当一回事,斜了一眼也就过去了。
这条小土路虽说非常窄,但却是格外的长。
不曾遇见村落,不曾看见溪流,只有一条蜿蜒不见尽头的小路,周边的景色也总是那几棵歪脖子树,狂风时起,卷起一层尘土飞扬。
朝汐走得累了,步伐慢了起来。背着包袱蔫头耷脑地走着,头发上衣服上脸上尽是风尘仆仆。
又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天边已经映出红色的晚霞,风已经吹出了丝丝凉意,朝汐心里有些着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天色渐暗,看样子应当要露宿在荒郊野外,朝汐心里有些忐忑不定,这是她翻过青川山脉后度过的第一个夜晚,若当真出现传闻中的凶毒猛兽,凭她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非常非常的黑,月光躲在乌云里,周围也没有丁点儿星光,空气沉闷的厉害,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朝汐仰头看天,暗暗骂了一句倒霉,暴雨将至,看来今夜不只要露宿荒郊野外,还要被这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折腾了。
风越刮越烈,空气中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时,朝汐终于在小路的尽头看到了些许暗红色的灯光。
远远看过去是一个二层的小楼,门前高大的木桩上挂着一面旗子,天色太暗,朝汐看不清上面的字,但感觉来说,应当是一家客栈。
朝汐连忙紧走几步,想赶着在暴雨来临之前找个歇脚的地方。
二层的小楼虽然有些简陋,但木桩围墙看上去很新,应该年头不久。
朝汐看着门上的横匾,心想这客栈还真是随意,就写了个客栈二字,连个名字都没有。
客栈大门紧闭,但里面灯火通明。朝汐站在门前,推门要进。
就在她伸手推门的那一刻,客栈大门被刷地拉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穿着粗衣,笑脸迎人。
“客官,本店已经住满了,真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