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行为站在利益角度出发,大家族总是这样。这是生存的要诀,跟道德无关。大
家根深蒂固,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点温暖就能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一
直到黄巢的横空出世,才算是斩断了门阀士族的根基。
很难说门阀士族的存在是好还是坏,至少从历史上看,汉唐两朝在历史朝代中,都是强横一时的朝代。宋就不提了,后来的明清两朝,在巅峰时期,不弱于汉唐。这
一夜,不好过。
清河崔氏蓝田房的会议,开到了半夜,窗户上倒影的是崔寅激动的慷慨陈词。
怀贞坊的李家,崔氏姐妹对坐在烛光下,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崔芊芊还算好的,就算是和离,她也能从家中带走很多财富,崔媛媛就糟糕了一点,连个名分都没有。毕
竟她的出身是崔氏,给人做小都不合适,只能是这么不清不楚的存在于李家之中。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她对李诚才是最真心的那个人。李
诚在武氏的屋子里也很难入眠,徘徊在院子中,不时仰望没有星月的天空。贞观十四年,没有多久就要过去了,必须在贞观十五年初,离开长安,跳出这个漩涡。贞
观十五年大概是个分水量,太子李承乾与魏王李泰的矛盾激化。两年以后,李佑谋反于齐州,纥干承基这个无耻之徒为求活命,出卖了李承乾。
李诚知道在长安惦记自己的人不少,不过他没打算认怂。以前是个穷逼的时候还能怂一下,现在认怂就是被人吃个骨头渣都不剩的下场。武
顺醒了,迷迷糊糊的下了床,汲着鞋子去找马桶,也没注意到李诚睁着眼呢。淅淅沥沥的一阵水声后,这小妇人转过来,爬上床笑嘻嘻的看一眼李诚。
这会算是清醒了一些,李诚这边闭眼睛装睡,武顺看着他的脸,犹豫了一阵伏下身子。口中自言自语,“得买点力气,早日种下根苗才是。”秋
雨随风入夜,凉意森森。一夜无话。李诚起的很早,在院子里活动一番,背着手穿过小门,奔着前院走来。崔
寅一大早就来到了怀贞坊,眼珠子里全是血丝,砸了几下侧门。开门的门房探个脑袋,咣当一声把门又带上了。“家主娘子有交代,不见崔氏的人。”崔
寅平时个是儒雅的做派,这会也不管那么多了,在门口跳脚叫骂:“不见?你去告诉李自成,他要不见我,就一把火点了他的乌龟壳。”
“李自成,你娶了崔氏女,就算要断绝关系,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想断就断么?”崔
寅是真急眼了,不过骂的还不算难听就是了。比不了市井之徒的污言秽语。
骂了一刻光景,没把李诚给骂出来,倒是把崔芊芊也惊动了。站在堂前大声回话:“六叔,你就别为难侄女了?郎君这个家来的不易,侄女在这家里也不易啊。”说
着说着就哭上了,崔寅一时无语。崔芊芊在里头还在继续:“六叔,不是侄女狠心,实在是自古以来,这大姓人家里头的龌蹉……。”这
句没说完呢,身后有人懒洋洋的开口:“让他进来吧。”崔芊芊一回头,往前一扑,死死的抱着李诚的腰,身子往下滑跪:“郎君,妾身苦啊,这夹板气不好受,被休了只能去死。”
李诚很平静的扶她起来,面带微笑:“我知道了,你且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好。”大
概是不想让崔寅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崔芊芊很听话的回了后院。侧
门打开,崔寅一闪身就进来了,看见李诚隔着院子站在堂前的台阶上,心头一阵慌。
进来是进来了,说什么好呢?从何说起才是呢?
“六叔看来是没吃早饭吧?一起吃点。”李诚笑了笑,这天才刚亮呢。
崔寅咬咬牙,跟着李诚往里走,堂前设坐,下人很快就把准备好的早饭端来了。咸菜、小米粥,还有李家新出的美食肉夹馍。不过这个肉夹馍有点原始就是了。烤
的焦黄的馒头,用小刀子切开,一碗混合肉馅,自己动手往馒头中间夹。吃一口肉夹馍,喝一口小米粥,再来一点小咸菜,李诚不紧不慢的吃着,没有说话的意思。崔
寅吃的也不慢,没一会两人都吃好了,放下筷子,拍拍肚子:“走,去书房喝茶说话。”
崔寅最担心的事情没出现,但情况似乎也没那么美妙。李诚要是能指着鼻子臭骂一顿,那倒是好事了,发泄出来了就没啥问题。现在这个八方不动的架势,实在是难以揣摩。李
诚笑了笑,崔寅看见他的笑容有一种很想踹一脚过去的感觉。不带这么蔑视人的。“
你是在嘲笑崔某么?”崔寅忍不住开口,带着三分火气。
李诚摇摇头:“非也,都道最无情是帝王家,我看你们这些大姓士族,也挺没人味的。”“
你……”崔寅很想解释,但是无从说起,至少这话李诚说出来没毛病。
“现在我还能叫你一声六叔,该知足了。”李诚又笑了笑,还是那种嘲讽味道十足的小让那个。崔寅这次没动火了,而是平静的看着李诚:“自成言之有理。”
李诚还是摇摇头的笑道:“有理是自然的,但未必全对就是了。怎么说呢?崔氏的选择其实很正常,我能理解。”崔寅一惊:“愿闻其详?”“
地位不对等,利益不一致,决定了立场不同。”李诚笑着又来一句,崔寅低头不语。
“六叔也别纠结了,你们这些人啊,向来都是这样,对待你们认为不是一个等级的人,自然是有进无出的。当初芊芊嫁过来,无非是想培养一把刀,可惜,我这人不喜欢被控制。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除掉呗!”
很直白的话,但是都说在道理上,崔寅再次无话可说。
“只是你们忽略了一点,失败了,你们受到的损失会很大。发现一笔理所当然的收入没了,数目还不小的时候,自然就慌了,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