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缓过来的俞夏有些不好意思,顾青时现在还没有想起她是谁,她却把火气都撒到他身上。
“是俞夏冒犯了,还请世子莫怪。”俞夏向前欠了欠身。
“你现在这般客套,我才是真的要怪你。”承平世子取了块点心递过去,“尝尝这个。”
“红豆沙?”俞夏最喜欢红豆沙,咬了一口十分惊喜,三口两口便吃了下去。
“慢些,无人和你抢。阿魏,去把这点心包上一匣。”
俞夏摆摆手,“不必劳烦,我待会还要回到席上,拿了点心也是给世子找麻烦。”
“那好,那便叫人送去你府上吧。”
俞夏扶额,“我这真是‘吃不了还要兜着走’啊!”
“促狭。”承平世子敲敲她的脑袋,“待会儿我会让阿魏护着你,你自己小心些。”
“多谢世子。”
从世子的院子里出来,俞夏按照原路回到宴客厅,厅上的人已经四下散去、自行游园了,先前云云被人调离,回来后才知道俞夏被人带走了,正急着,见了俞夏连忙跑过来,“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先前走错了路,耽误了一会儿。你随我进去,同郡主请辞吧。”
“是。姑娘放心,奴婢会守着您的。”
见到活生生的俞夏,先前那作怪的姑姑大骇,惊得连连后退。
“云云,你家姑娘可有变化?”
“回姑娘,不曾。”
“既是不曾,那这位姑姑为何见了我如此吃惊?莫不是夜路走多了,也有惧怕的时候?”
“乡君,乡君说笑了。”那姑姑好容易才压下心头的惊疑,表情十分僵硬。
“我是不是在说笑,想来姑姑比谁都清楚。烦劳姑姑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来向郡主请辞。”
“郡主,郡主已经安寝了。”那姑姑正犯愁怎么向洛阳郡主交代,支支吾吾着不肯进去。
“少拿话来搪塞我!”俞夏眉头一皱,“青天白日的,这才几时,郡主便就寝了?何况今日赏花宴来了诸多宾客,郡主怎会在此时歇下?你若是再横加阻拦,休怪我不客气了!”
“乡君莫恼,奴才这就去通报。”
外面闹出的动静早就传到了洛阳郡主的耳朵里,得知俞夏还活着,她气得当场打碎了桌子上的瓷瓶,“你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让你把她引过去吗!”
“奴才……确实将人引了过去……”
“那为什么她还活着!”
“我活着,让郡主很失望吗?”俞夏推开门走了进来,“这位姑姑迟迟不回,我还以为是郡主出了什么事,现在看来,郡主安然无恙,俞夏放心了。”
“你算什么东西?给本郡主滚出去!”
“我算什么?在下不才,区区四品乡君,确是不可与郡主相比。不过我父亲好歹也是镇守边关的将领,郡主如此轻慢守边之人的家眷,传扬出去,未免叫人寒心。”
“这里都是本郡主的人,谁敢胡言?至于你,一个满身铜臭气的贱人,哪个会听信你的鬼话!”
“有人听又何妨,无人听又何妨?郡主如今视我为眼中钉,可有想过,二虎相争必有一失的道理,若是有人坐山观虎斗,从中搅局,那郡主才是亏大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郡主不如想一想,京城之中都传闻我倾慕费远然已久,可我为何宁愿不要嫁妆,也要退婚?”
“你都知道什么?”洛阳郡主死盯着她。
“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又能知道什么呢。郡主出身高贵,又是皇家贵胄,若是想知道什么,不如自己去查,毕竟,这会儿我说什么,郡主怕都以为我在撒谎。”
“哼,算你识相!”
“多谢郡主夸奖,俞夏特来请辞,还望郡主应允。”
“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巧了,我也是。”俞夏毫不畏惧的看着洛阳郡主的双眼,看着她气得浑身发抖,又泼了一盆冷水,“不如我给郡主个提醒吧,郡主可以让人查查,这费远然,可有什么青梅竹马,想来结果会让郡主满意的。俞夏告辞——!”
俞夏有些敷衍的拜了拜,也不管洛阳郡主是何反应,转身就走。
“郡主,要不要派人拦下她?”等到俞夏出了门,那姑姑上前提醒着。
“等人都走远了你才说,真是个废物!”洛阳郡主冷笑一声,“从来没有人敢在本郡主面前如此大放厥词,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俞夏走过一条长廊,突然停住,“阿魏,还请你转告世子一声,请他帮我叫辆马车。”
一个身影闪过,一身黑色骑装的阿魏对着她点了点头,一个转身又消失了。
“姑娘!这位是?”阿魏突然出现,云云吓了一跳。
“承平世子的护卫,帮了你家姑娘不少忙。”俞夏拍拍她的手安抚道。
过了一刻钟,阿魏再次悄无声息的出现,“安宁乡君,马车已经备好了,请随我来。”
“有劳。”俞夏微微点头示意。
三人径直来到了承平王府的后门,等到俞夏和云云都坐上了马车,阿魏便充当车夫,一路将两人平安的送回了永安伯府。
等到洛阳郡主的人久久等不来已经请辞的俞夏,将此消息上报时,赏花宴上的各家宾客已经走光了。
“废物,都是废物!”洛阳郡主当即大发雷霆、声嘶力竭,不过这些俞夏都听不到了。
回到府里的她,又被永安伯府的老太太叫了过去。
“夏丫头,我永安伯府辉煌十几载,全都仰仗你父亲在外打拼,你却在外丢我俞家的脸面,真是其心可诛!你母亲心软,怜惜你自幼失母,对你多有放纵,可是我不能!我不能看着祖宗的基业毁到你手里!你马上收拾东西,去慈明寺带发修行,什么时候悔改了,我再派人接你回来!”
俞秦氏虽然忙着在赏花宴上讨好各家的太太,心里还记恨着俞夏威胁她一事,正巧俞夏被洛阳郡主羞辱,刚出了大厅,她就派人回府给老太太传话,将俞夏的刁蛮和府里如今在京城的困境悉数交代。
俞老太太生平最关心两件事,一是俞家的香火传承,二是俞家的名声颜面。她这人最是爱面子不过,为了面子可以什么都不顾,俞秦氏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叫人卯足了劲拱火,直气得俞老太太恨不得当即和俞夏断绝关系。
“什么等我悔改,什么接我回府,老太太好狠的心,这是要直接打发了我,想让京城,想让永安伯府,彻底没了我这个人呀。”俞夏嗤笑一声,“不愧是老太太,慈善的面孔下,藏着一颗狠毒的心。”
“放肆!我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当年老太太拆散我爹娘之时,也是这么说的吧。父亲为何镇守边关多年未归,俞秦氏又是如何年过三十才生下府中唯一的男儿,想来老太太是最清楚不过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老太太年老体弱,有些老糊涂——也是应当,我这做孙女的合该体谅您,既如此,不如我帮您回忆回忆?”
俞夏提着裙子,直接在炕桌边坐下,一副要彻夜长谈的模样。
俞老太太见了只觉得眼前发黑、头晕眼花,连忙摆手,“别说了,别说了!”
“呦,真是老糊涂了,孙女还未曾开始呢。事情要从十七年前,也就是我出生的前两年说起,那时俞家还不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永安伯府,不过是下河村一家普普通通的农户。若是有什么值得人留意的,要数我爹,年纪轻轻就有一把力气,又跟着山中寺里的人学了几手,略懂一点功夫,这才当街救下了谢家出来游玩的小女儿,也就是我娘……”
“我让你别说了!”老太太一把掀翻了炕桌,“嘭”的一声巨响,桌上的瓷器全都落在地上摔成几瓣,杯中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房中的丫鬟嬷嬷都吓得连忙跪地,俞夏擦去脸上和裙上沾到的水渍,轻轻“啧”了一声。
“老太太年近古稀,身体倒是硬朗。怎么,被我说到了痛处,因此恼羞成怒了?你怒归怒,别忘了我如今是陛下亲封四品乡君,想送我去当尼姑?可以,拿了陛下的圣旨来,我绝无二话!”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
“不敢不敢,孙女怎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孙女可不像有些人,沽名钓誉、心狠手辣,简直不堪为人!”
“你!你!”俞老太太气得从脖子红到脸,瞪着眼睛直哆嗦。
“快,快去拿了对牌去宫里请御医过来,老太太要不行了!”俞夏“大惊失色”,连忙叫人。
“不,不许去!”俞老太太连忙招手,“谁,要是,敢去,我就把他,赶出去!”
到底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老太太一句话,无人敢动弹半分。
俞夏摊摊手,“既然老太太的人都不在乎你的死活,我这个做孙女的,就莫要多管闲事了。行了,时辰也不早了,老太太既然上了年纪,就少操心些有的没的,我先走了。”
“另外,”走到一半她突然转身,吓得俞老太太又是一哆嗦,“送我去庙里当尼姑就别想了,不可能实现的,逐我出府倒是可以,好歹也算个想头。老太太好好歇着吧,孙女这回可真的告退了。”
她前脚迈出了大门,后脚俞老太太两眼一翻,竟是气晕了过去。
且不说老太太处如何闹得人仰马翻、彻夜不眠,俞夏神清气爽的回到自己的住处,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