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念佛生

  “莫愁——”

  是花盈抱住了他。

  她浑身浴血,依然死死抱着他不放。

  她哭着对他说,“莫愁,不要走!姐姐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要离开好吗?”

  可是他痛啊,莫愁一把抓住她如遇救星般祈求道:“姐姐,杀了我,杀了我好吗?”

  莫愁痛不欲生,也不想看到她再为自己伤心。

  “不,莫愁。是我害了你!”痛到深处再无泪水,花盈一双墨色瞳仁变成血般的红色。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在她面前倒下。

  她想救他们,却无能为力。

  那种悲痛,那种绝望!

  他理解!他懂。

  她无限悲凉地质问苍天,天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这么痛?善良是什么?有什么用?她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死去?

  “我——要——报——仇——”花盈眼神狠戾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吐出心声。

  “我,誓要成魔!”

  邪月洞外,电闪雷鸣,伴随着阵阵妖风,有黑云滚滚而来。

  洞里,血色海棠花开遍每个角落,纷繁的花瓣下,她红唇妖娆,发丝如瀑,往日明媚的脸上绽放出最冷冽的笑,来自九幽的恶魔已经在舔舐她的心。

  “凉初,是你逼我,就莫要后悔!”

  “哈哈哈哈……你终于迈出这一步了!”凉初几乎要笑出了眼泪,她终于要成了。

  她的目的终于要达到了,她要她永远堕入黑暗,永无翻身之日。

  “花盈,不要——”

  “不要啊,花盈,你是赤霞仙子啊?”

  莫愁忍着痛抱住她,一念成魔,整个世界便不再有光明。

  她属于光明,他不要她堕入黑暗。

  花盈却对他说:“莫愁,良心是什么?良心只有长满刺才不会痛。过去,我只想委屈自己成全别人,可是谁又成全过我?成全了别人我又得到了什么?只有痛!”

  “只有痛啊,莫愁!我为什么要当一个好人?”

  她无限愤恨地质问苍天,天上只有魔云滚滚,恶魔就快要出世了。

  “只有坏人才无所顾忌!只有坏人才为所欲为!只有坏人才不会心痛!莫愁,我只想让你活着!”

  一念佛起,一念魔生!

  从含光山他们相遇那一刻起,他们从未害过别人。

  可又得到了什么?

  ……

  眼看着她要堕魔,莫愁在咒语声中,捧过她的脸,红着眼睛告诉她,“花盈,你是赤霞仙子,你永远是善良的,你不该属于黑暗。记住,魔丹不死,我会再来!”

  他哭着和她吻在了一起。他把他的魔丹打入她体内,他终于不再痛了。

  他笑着看她承了自己的魔丹。

  看着金色发簪跌落尘埃,看着万年魔灵的气息染白了她的每一根发丝,看着大红的嫁衣里缓缓溢出黑色灵流,看着一朵血色海棠花开在她白如葱玉的指尖。

  那血色海棠花是他一生挚爱。

  他终不再是她的拖累。

  “送太子走。”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便随风消散了。

  “莫愁——”

  这一声凄厉,是他最后的记忆。

  后来,听说那个黑云滚滚的雨夜,花盈一人击退了凉初,打走了那些大妖,救下了族人。

  她护着她的族人回到了含光里,化了魔的她成了人妖攻击的目标。

  不论一同回来的人们如何解释,没有人相信她。

  不明就里的人们,拿着农具,拿着刀叉,拿着一切可以伤害她的东西,阻止她回到镇上。

  她抬手便可毁掉成千上万的人,可是她一直没有动手。

  凉初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看看,这就是你拼了命也好保护的人,他们根本不值得,去啊,捏碎他们的脑袋,扭断他们的脖子,让他们付出代价啊。”

  她就是要让她犯下罪孽,她鼓动人们攻击她践踏她,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花盈眼中闪烁着火光,掌心也黑雾弥漫。

  凉初的阴谋就要得逞了。

  远处却传来鼓乐声。

  是太子息城来了。

  他带着大红的花轿来娶她了。

  同样穿着喜服的太子殿下走来,拉起她的手轻声细语地要她放过那些百姓。

  花盈抱住太子哭起来:“哥哥,回去吧,再也不要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魔性发作的花盈出手打了太子。

  一招致命。

  凡间的太子死了。

  九重天上的三殿下又回来了。

  可是,这一世,他一个魔,也死了,唯有花盈活下来了,夜夜在山中游荡……

  最后,三殿下终是不忍,带着花盈去魔界寻了一朵叫护藜的花。

  护藜是魔界的复活之花。

  当莫愁再睁开眼时,眼前是一张俊脸,大眼睛高鼻梁,看着清秀却是个男子。

  那人正不错眼珠地瞅着他,见他睁眼,便笑着喊道:“你们快来看,他醒了!他醒了!”

  那男子他认得,是魔尊的独子项晚。当年他来魔界寻人,项晚便总跟着他。

  传说项晚喜欢他,他总是置之一笑。

  他不喜欢男人。

  项晚喂他吃了魔界仅有的一朵护藜花。他重生了,却恰逢魔界内乱,魔尊手下大魔王水月杀了魔尊要取而代之。

  最后一朵复活之花被他给吃了,魔尊彻底挂了。

  莫愁和三殿下在魔界帮项晚平乱,最后,被拥上了魔君之位。

  当了魔君的莫愁说愿与三殿下再打一架,赢了的带花盈走。可是三殿下却转身走了。

  他说,他愿意成全她,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

  失去魔丹的花盈又变成了一介凡女,她一个人离开魔界回了含光山。

  莫愁追去的时候,她已经死在了一只妖的手里。可怜莫愁抱着她余温尚存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

  三殿下也来了。

  一神一魔在月下大打出手。一个埋怨对方心胸狭窄丢下她说走就走不可靠,一个呲噔对方有心没脑子没有好好照看她更没谱。

  他们拳拳到肉地打来打去,只为了宣泄心中的恨,打累了便一起躺在山坡上,呆呆地看着山下灯火。

  “其实,她当年出手打死凉国太子,是我让她送你回去的。”莫愁不无歉意地说,“你一介凡人,怎么保护她?从始至终,她的心里都只有你一人。”

  “你这呆鸟,怎么不早说?看我不打死你!”三殿下闻言大怒,从地上跳起来,来抓他。

  他们还欲再打,山下突然传来小婴儿的啼哭声。含光里诞下一名小女婴,取名花盈。

  莫愁丢下三殿下向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