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三日后,奏着乐理的教堂。

  柔和的阳光透过头顶棱角分明的彩色玻璃照在主教堂,轻盈、裸露的棱线飞肋骨架穹隆,尖形拱门上绘着嬉戏的天使。

  葬礼如期进行,憔悴了一圈的阿道夫.k.威兹曼沉默的坐在教堂的长椅上。等到有人想起他时,他早已不知所踪。

  来来往往的德国人在阶梯和长椅上放上素色的花束,气氛沉默而压抑。

  葬礼第二天的夜晚,妖狐踏着月光出现在教堂的台阶上,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没有惊动任何人。

  宽大的礼帽挡住她的脸,随着缓慢的步伐,朱红的指甲划过花束微微向上一勾,漫天飞舞的零碎花瓣遮住视线。

  缤纷的琉璃彩绘下沉睡着不会再睁开眼的公主。

  天使在狐狸头顶盘旋,妖狐站在被鲜花铺满的公主旁,庄严肃穆的教堂安静的什么也听不到。

  凉低下头,伸手划过克罗蒂雅的额头,眼睛,鼻梁,停在了红唇上。

  突然――

  整个教堂陷入一片黑暗。

  1945年4月

  白银之王独自一人登上飞船,银白色外壳的飞船越升越高,直至消失在碧蓝的苍穹之中,成为微不可见的圆点。

  狐狸少女站在灯塔制高点,伸手握着灯塔尖端的金属,身子微微倾斜极目远眺那消失不见的白银之王。银灰色的长发随风飘荡,米色风衣被风吹得窸窣作响。

  狐尾安静的蜷缩在妖狐身后,紧紧的包裹着什么。

  怎么破,怎么破,怎么破!

  凉崩溃的看着被自己尾巴裹着的尸体,真的是……

  她为什么会突然脑抽,把本该下葬的克罗蒂雅给偷出来啊!

  被覆上一层浅绿色的妖力,克罗蒂雅依旧保持着刚刚死去的状态。与其说死去,其实更像是在沉睡。

  她到底在做什么蠢事啊!即使是妖怪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啊!狐狸抓狂。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飘荡了三个多月,晚上就算睡觉也见不到尊,还有比这更悲剧的吗?

  小狐狸泄气的蹲在地上,抱头乱揉一通,银色的头发乱糟糟的顶在头顶。

  严重男友补充不足的小狐狸心情抑郁,背影灰败。

  “嘤嘤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即使现在跑到日本尊还没出生,如果等到尊出生,念书,长大……那我不就70,80快90岁了?!

  啊啊啊!不要啊!这何止姐弟恋,都成黄昏恋了啊,混蛋!

  不对,妖怪的寿命应该很长才对,那我应该依旧风华正茂?

  可以从小养成尊?

  天呐!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被自己打败的小狐狸郁闷的抬头。

  垂头丧气的狐狸突然神色一冷,汗毛竖起,从喉咙里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咆哮。

  来了!

  那种熟悉的能量波动。

  画风一秒突变的狐狸露出嗜血的笑容,金色的瞳孔露出冰冷的色泽,慢慢直起身。

  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溅起阵阵涟漪,碧蓝的天空响起了沉闷的雷鸣声,狐尾猛地暴涨张扬的在空中划过,妖狐接过被狐尾扔在半空中的克罗蒂雅。

  黑篮色的裂缝如同竖瞳般慢慢张开,并且越来越大,伴随着青色的闪电。

  狐狸面色冷若冰霜,随手在克罗蒂雅身上加固了层妖力。

  黑色的镶金边靴子在半空中发出极有节奏的踏踏声,妖狐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女人,姿态如同战国时代的贵公子。

  踏进裂缝。

  极为压抑的排斥感冲击着妖狐的肉体。一道道血痕,伴随着肉类熟透的气味。妖狐像是丧失了痛觉,血液浸湿了妖狐的衣服顺着衣角滴落在克罗蒂雅脸上。

  该回家了……

  冰冷质感的金色眸子在克罗蒂雅身上停住几秒,自然的收回。

  就当是纪念品吧。

  妖狐勾起嘴角。

  2

  几乎是一瞬间,妖狐凭空出现在日暮神社的鸟居外。弦月高挂夜空,空气里带着熟悉的气味。

  身上的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日暮神社外。

  回家之前,狐狸先从窗户溜进去,一脸崩溃的把克罗蒂雅放在床上。

  一旦遇到危险自动妖狐化的自己原来辣么高贵冷艳!特么的谁会把尸体当做纪念品啊!

  崩溃到麻木的凉安置好克罗蒂雅,又从窗户跳下去溜出门外。

  啊,她已经懒得思考如何和母上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消失三个月,并且还穿着一身欧洲骑士服。

  “我回来了。”脱掉靴子换上拖鞋,有气无力。

  “恩?晚饭在厨房你自己吃吧,妈妈这几天有事不回来,还有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啊……哥哥”哎哎哎?哥哥怎么还在家?

  “啊什么啊,快去洗澡。”

  被推着进家门的凉狐疑的看着自家大哥:“大哥,今天几号?”

  夏目凛挠挠头不太确定:“17号吧。”

  哎嘞?她不是消失了三个月吗?怎么还是她给戈薇送笔记本的日子?

  “快去洗澡,别一脸傻气的表情。这身衣服是借的吗?是不是校园祭,要表演王子吗?我家妹妹还真是可爱呢,我可以去学园祭拍摄凉吗?”

  凉红着脸的回到自己房间,有个妹控的大哥还真是……

  她才没害羞!

  话又说回来,凉关上房间门,床上躺着沉睡的克罗蒂雅。

  沉睡?

  沉睡!?

  轻微的呼吸声,逐渐恢复活力的粉嫩肤色……

  诈尸啊?!

  突然醒悟过来的狐狸猛地趴在床上,颤抖的伸出手指放在克罗蒂雅鼻子下,温热的呼吸……

  活…活……活了?!

  比起尸体,多一个活人会更加麻烦吧!

  被妖力覆盖的玲珑有致的身躯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生机,空气里驳杂的能量正被她快速吸收。

  凉跪在床头,俯视床上的女人。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复活,但是再这样吸收能量绝对会暴体而亡吧。

  嘤嘤嘤都怪自己手贱,偷什么不好,非偷.人。

  凉苦着张脸伸出手,指尖散出一抹绿色的光团,为克罗蒂雅梳理过多的能量。

  既然莫名其妙活了过了,就不能不管吧……

  凉沉重的叹气。

  3

  梳理之后,精神到达极致的凉打了个哈切。靠在床边,困顿席卷而来,疲惫的闭眼。

  再次出现在周防尊的梦境,总有种恍如隔世的疏离感,不远处那抹赤红的出现让狐狸瞬间热泪盈眶,所有的疏离一瞬间荡然无存。

  随着狐狸无声的步伐,残败的梦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重置,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嘤嘤嘤,尊”

  尊叹气,面带无奈。

  任命的敞开怀抱揽住飞奔而来的狐狸,柔软的身体相当有韧性的以不可思议的姿态扑到尊怀里。

  埋在尊怀里,熟悉的淡淡烟草味,狐狸轻叹一声满足似得收紧胳膊,抱紧尊精瘦有力的腰埋首其中。

  温暖的气息呐。

  不安的心瞬间沉淀,这是她的尊呐。

  “……发生了什么?”狐狸毫无掩饰的反常的行为太过明显,周防尊伸出手搭在狐狸头上,像是安抚的拍了拍狐狸的脑袋。

  “窝干了蠢事”一不小心把别人姐姐的尸体偷回家了。

  嘤嘤嘤,简直像个痴汉,不对!即使是痴汉也该是对着尊的。

  埋在他怀里的狐狸用耳朵蹭蹭尊的手心,像只猫一样眯着眼撒娇。

  周防尊显然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事,撇过头,深沉的嗓音愈加嘶哑:“…什么事。”

  “不说这个了”狡猾的狐狸扯开话题,目光带着狡黠和偷笑。

  “呐呐,尊,如果我去了你的世界,愿意收留我吗?”小狐狸坏心眼的看着突然僵住的周防尊,她的目标可是冠上尊的姓氏呐。

  一直都知道两人不在同一个世界,尊也并不是没有想过试着去打破屏障。

  但……他迟疑了。

  尊并不是优柔寡断的男人,相反他桀骜不驯,粗暴无序。所有的规矩于他而言不过是无聊的约束弱者的东西。

  但这一次,他…迟疑了。

  身为赤之王,他的生命随时会因为坠毁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消散,运气再糟糕一些甚至整个城市都得为他陪葬。

  凉的出现使得他暂时不用为剑担忧,但这不表示他就可以放心的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事实上,他也没有思考过普通人如何生存。

  周防尊低着头,向来平静如死水的金色眸子出现细微的波澜,意味不明的用力压住小狐狸,让她无法抬头。

  “尊是不愿意吗?”凉伸手死死拽住尊黑色的外套,语气闷闷的,带着少有的泄气。

  “……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他随时都可能会因为坠剑死去。

  他感受到怀里的狐狸轻微的颤抖。

  听见周防尊仿佛呢喃的轻叹,凉瞬间收紧手指扣住尊的衣服,她害怕尊突然消失。

  “那么尊害怕我吗?我是狐妖啊。”凉猛地抬起头,眼眶红兮兮的,模样有点惨。周防尊发出声叹息声,不等他回答,小狐狸继续说道:“尊都不在意我的样子,那么我不会离开尊,即使……”

  “即使真的发生那种事,我绝对绝对会把小小狐狸抚养长大的!才不会殉情!”狐狸撇过头,两颊发热,她才不要和这个狡猾的男人殉情。

  周防尊神色复杂的垂眸,盯着埋在他怀里不肯露头的凉。

  伸出手捏着凉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漂亮的金色染上水色。相似而又截然不同的金色眸子中带着同样的执着和顽固。

  最终他率先放弃和狐狸对视。

  良久,他叹息。

  “不要后悔啊……”即使后悔我也不会再顾忌你的意愿,这个世界…我只允许你靠近……

  “后悔什么的根本是不可能的啊。”因为只有尊才是她想要的啊。

  如同一次次向寻求力量的人伸出手一般,承认他们是他的臣子。这一次他也毅然的接受那根名为“夏目凉”的锁链。

  夏目凉,草薙出云,十束多多良,吠舞罗…

  所有的羁绊如同牢不可破的锁链紧紧缠绕着周防尊,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向来肆无忌惮的他有所顾忌。

  他们的king

  ……她的…尊

  “等我呐,尊。”

  “啊……”

  “无论多久都要等。”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