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尚学清端着张意味不明的脸默然不语，百展略微歪了歪脑袋，“尚公子？”
百展连唤了几声，尚学清这才回神，眉眼略微弯起，有笑意浮动，“早知道百公子是个聪明人，倒没想到比我以为的还要聪明，只怕，以百公子的聪明，知道的也比我以为的多吧。”
明明是个问句，却是说着肯定的口吻。
百展愣了愣，笑了，“尚公子这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
还能承认什么？
自然是慕柠羽氏后人的身份了！
百展没想到尚学清这时候了还故意跟自己打马虎眼，觉得有几分的无趣。
还是说，这是要故意憋着自己？
百展打量着尚学清那越发意味不明的神情，暗暗觉得是后者。
倒没想到，这人是这样无聊。
“慕姑娘恐怕不是羽氏后人这么简单吧？”百展懒得跟尚学清绕弯子，直接问道。
尚学清食指摩挲着茶碗的边沿，眉头微动，“哦？在百公子看来，她还能是什么身份？”
这回答，是默认了慕柠是羽氏后人了。
百展笑笑，应道，“羽氏传人。”
“羽氏传人”四个字，再次让尚学清神色怔然，眸光微闪，并且再次陷入了沉默。
百展这回倒是不催着尚学清回答了，毕竟，看这反应，已然是有了答案。
默不吭声地喝着茶，百展跟着沉默了下来，十足有耐心的样子。
分别站在两人身后的朱雀、青和赤狼三人，各自神色肃穆，目不斜视，对主子们的话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其实心里面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边震撼着百展所知之多，不解是如何知道的。
一边则是同样震撼自家主子的敏锐，惊讶怎么直接就跟尚学清摊牌了。
雅间里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偏沉默的双方都很稳得住，反倒让这份沉默诡异起来，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感觉。
时间一点点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还是尚学清开口打破了沉默，“百公子，这世上有许多事情知道得太多并没有好处的。”
百展笑笑，“可也有许多人，就是因为知道的不够多，应对不足，无辜丢了性命的。”
还真是不好应付。
尚学清看着百展那副笃定微笑的模样，眉头微微皱了下，隐约觉得自己这次是碰到对手了。
若非过去打过几次交道，有了一定心底准备，否则还真不好应对。
“所以呢？百公子打算如何？”
“我知道的虽多，但心不大。”百展放松了肩膀，整个人懒懒地靠在了所坐梨花木椅子的靠背上，说道，“只要器方城拨乱反正就好。”
尚学清眸中诧异一闪而过，“只要这样？”
“怎么，尚公子觉得我应该要求更多吗？”
尚学清笑了笑，没有接话，喝了几口茶后，才说道，“百公子，我一介书生，无权无势的，可没有能力达成你的心愿。”
“呵。”百展轻笑一声，“尚公子莫非逗我？刚才听你下意识的反问，就知道我所求对你来说太过轻而易举。何况，我也很清楚，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书生。”
“哦？”
“百学城的少城主放眼整个五洲大陆，都是稀罕人物。”百展笑着说道。
百展的话音才落，尚学清的双眸瞬间深邃了几分，沉沉的目光定定地盯着百展带笑的笃定的那张脸，没有说话。
他知道，以百展的聪明和能耐，知道的不只是这点。
“百公子给我的惊喜真是不小。在见面之前，我还真没想到一个遥远地方的仵作，竟然对我所知如此之多。”
“我这点了解，远不及尚公子对慕姑娘的了解。不过，我想在这个世上对慕姑娘感兴趣的应该也不在少数吧，比如，我们器方城如今的伪城主道天，就是其中之一。”
百展后面的话说得很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口气，尚学清的面色却深沉了不少，原本带笑的脸上竟然连一丝一毫的笑意都不存在了。
“……”
接下来，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两人来来回回说了这么多话，到最后竟是没有个结果，反倒都不吭声了，这让身后的各自随从都有点云里雾里。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到了傍晚的时分，才弱了下来。
百展和尚学清就在客栈里吃过了晚饭，饭后，百展又让伙计打包了两大食盒，便跟尚学清告辞离开了。
朱雀站在窗边向下看去，看着百展的马车缓缓地消失在视线里，才走回来，“公子，你不跟过去见见慕姑娘，顺便把人接回来吗？”
尚学清有多担心慕柠，朱雀都是看在眼里的，在他看来，现在好不容易赶到蒙镇了，自家主子应该第一时间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慕柠才是，可是，却一反常态一副不着急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
朱雀不知道的是，尚学清的心里其实火烧火燎的，早恨不得飞到慕柠的身边去，亲眼看着慕柠才能放心下来。
然而，他不能，他必须稳住才行。
必须克制本能实在是场难以言说的煎熬，但面上不露声色，“大意了。”
听到他说的三个字，朱雀和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解的神情。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展确实是个聪明人，而且知道的很多。过去，他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并不受重视，人又刻意低调，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可是那个道天已经把所有儿子都杀死了，眼下只有百展一个血脉，自己又控制了整个器方城，虽然还没有公开让百展认祖归宗，但对百展还是很重视的，这些，在伙计和掌柜的所说的话里，你们都听出来了吧？”
朱雀点点头。
“可是公子，这有什么问题呢？”
“既然重视百展，你觉得道天真的对百展的所作所为一无所察甚至放任自由吗？”
朱雀略想了下，陡然变了脸色，“公子的意思是，他其实都看在眼里，那么，顺藤摸瓜，百公子所知道的，道天未必不知道？！”
“是啊。”尚学清微微扬起了头，有点发愁，“只怕，我担心的那个小丫头早早地就被道天给盯上了。”
“公子，那慕姑娘岂不是很危险？！这样，我们不是更应该马上把慕姑娘接过来，自己照顾着吗？”
“呵。咱们现在跟慕柠，可是一个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