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
连休睁开眼睛,两张床上都没有戚流的影子。
连休走到小阳台,还是没看到戚流。
去哪里了?回宿舍了?
连休想着,洗漱完出来,看到桌子上放着两个一次性胶盒,周围结了霜,以至于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旁边还有一盒纯牛奶。
他压抑着越来越上的嘴角,把笑容控制在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朝着书桌走了过去。
打开两个胶盒的盖子,每个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了八块抹茶卷。
看来戚流出去买了早餐啊,那他人呢?吃过了?
连休打开门,走廊一片叫好声。
“被大佬带躺可太爽了啊!”
“你看我名字多好听?咱们挂个恋人位吧!”
“为了上分你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我没隐藏我的亲密关系啊!”
连休顺着这句话的源头看去,在一群人里精准地发现了戚流。
“那可太好了,组个恋人,我来当大腿挂件!”
“我有恋人了,不组也可以跟你们玩啊。”戚流说。
“嗯??yoooo!流哥谈恋爱了?”
“我看看我看看!”
“游戏名叫朽月十八,头像居然是风景?你被抠脚大叔骗了吧?”
“同桌!”戚流挥了挥手机。
一群人看向饮水机。
连休走了过去,顿时,好几只邪恶的手伸向胶盒。
“别动我同桌的早餐!”
戚流这一喊,那些手迅速收回,还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一点,给连休腾了个空位。
连休淡淡地扫过这群不认识的人,然后把胶盒递到戚流面前,“吃。”
戚流摇了摇头,“我吃过早餐了,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眼睛里充满期待。
连休好像看到了戚流身后长出了一条晃来晃去的尾巴。
拿起一个放进嘴里,抹茶味遍布口腔,随着咀嚼,还感受到了包裹着奶油的杏仁片和巧克力,另外还有一个特别的东西,吃上去脆生生的,味道还不错。
等连休咽了下去,戚流说:“好吃吗?”
“挺好吃的,那个脆脆的东西是什么?”连休问。
“我自己腌的胡萝卜。”连休说。
“你把胡萝卜放进甜品里?!”某个男生说。
连休也不敢相信,胡萝卜跟抹茶卷完全不沾边啊!
“但是做出来很好吃啊!”戚流说。
“我又没吃,我怎么知道?”一个男生说。
连休把整个盒子递了过去,“你们分了吧。”虽然不太想把戚流亲手做的东西给别人,但是不得不说,炫耀的感觉会更爽。
一群男生瞬间露出了贪婪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拿,盒子就剩两块了。
“好吃啊!哪买的?”付秋实拿着一块咬了一半的抹茶卷说。
连休看到除了他以外四楼的男人们人手一块抹茶卷,而那些不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两个人拿到了。事实证明,四楼的手速不是盖的。
“我自己做的。”戚流一脸淡定。
“你还把烤箱带回来了?”虞朝阳说。
“阿翔收了怎么办?”某个男生说。
“我昨天回学校的路上看到附近有一家新开的DIY烘焙屋,早上七点就开门了。”戚流说。
七点?现在才九点多啊,烤的时间加上冰的时间,戚流该不会天还没亮就守在人家门口吧?
“老秦你争点气!”付秋实推了一把秦观。
“什么东西啊!”秦观不服气地推了回去。
“别人的同桌七点就去做甜品,我的同桌七点还在睡觉!”付秋实不满地盯着秦观。
“我操,你怎么不去啊?”秦观也回了一个不满的眼神。
虞朝阳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贴在耳边:“喂,同桌,你会做甜点吗?”
何广博说:“我们都吃完了,老连吃什么?”
付秋实摆了摆手,“这是流哥要想的事情,我们吃就完了。”
秦观翻了个白眼:“你这跟提裤子走人有什么区别?”
付秋实一口把秦观手里的半块抹茶卷吃了下去。秦观打了一下付秋实后,付秋实跑进403,秦观也跟了过去,一阵乒乒乓乓后付秋实赤着上身走了出来,秦观的肩膀上搭着一件校服。
“你看看人家!”付秋实倔强地咬着这件事情不放。
“我让人家看看你!”秦观一个箭步上去,扯下了付秋实的裤子。
一片唏嘘声。
戚流瞬间捂住了连休的眼睛,然后把手里剩下的半块塞到他的嘴里,“同桌,少儿不宜。”然后把他往402里拖。
连休拿开戚流的手,淡淡地说:“脱衣服。”
戚流立刻把整件衣服脱了下来:“你要我的衣服做什么?”
“啧啧啧。”连休打量着戚流的肤色。上个学期看他脱衣服还是自带短袖,现在倒好,那件“短袖”现在染色了,跟手臂一个肤色,晒得十分均匀。在戚流的腹肌上摸了一把,然后这块性感的腹肌猛地往后退了一下。
“同桌,痒。”
“怎么不说少儿不宜了?”
戚流笑嘻嘻地穿上衣服,“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比你小啊!”
“嘁。”
下午。
戚流从题海里挣扎上岸,抬起头问连休:“为什么李白要写那么多诗啊?”说着挠了挠头,指缝里夹着两根乌黑亮丽的头发,“十七,十八,你们就永远离开了我!”
连休瞄了一下戚流在写的题。他明明在写理科大题,却没头没脑地问了诗仙。
“换个人写你肯定又要问‘为什么某某要写那么多诗啊’。”连休用笔戳了一下戚流的手臂,“快写,我等着抄。”
“好。”
过了一会儿,戚流又问,“为什么李白在盛唐出生呢?”
连休反问:“你为什么在二十一世纪呢?”
“Thatisthequestion.”戚流说。
连休没有再接话。
两个人肝作业肝到忘记了时间,还是敲门声把他们拉回现实。
“流哥!”敲门声又快又响。
戚流拉开了门把,付秋实一把把戚流从宿舍里拽了出来,“帮忙啊!”
连休本来没打算出去,但在门开的那一刻,清楚地听到了打斗的声音,立刻摘下眼镜赶到戚流旁边。
大阳台的门紧紧地关着,即使现在是下午,整个走廊因为光线不足导致有些昏暗。这一层只有他们五个人,401的门边有一副镜框,到大阳台的路上散落了几片碎裂的镜片,还有一个碎掉的陶瓷杯子。
地上有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
两个人都想翻到上面占据优势,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你一拳我一拳地往对方身上砸,何广博用腿死死地剪住了唐辉的腰不让他动,唐辉死死地扯着何广博的耳朵。
戚流和连休立刻冲上前想一人拽一个。拉一个很好拉,但刚拉开一个人另一个又扑了上来,不管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把他们两个分开。
付秋实把地上的碎片处理完后也上来拉架,可还是没有拉开。
连休身上几处挂彩,不过都是一些皮外伤,直到胸口结结实实地挨了何广博一拳。
“卧槽!”连休吃痛。
戚流立刻往何广博的背部踹了结结实实的一脚。
何广博因为这一下出现了一秒的松懈,付秋实趁着这个空档把两人稍稍分开了一些,但下一秒两个人又扭打在一起,唐辉掐住了何广博的脖子,何广博红着脸揪着唐辉的头发,把唐辉的头往墙上撞。
连休见事情再发展下去真的会闹出人命,刚跪坐下来想要采取一点措施时,一只带着红绳的手碰了一下何广博的手腕,何广博倒吸一口冷气松开了唐辉,连休抓住了机会绕到何广博后面抓着他的双手往后拖,付秋实忙着去扒开唐辉的手,然后那只带着红绳的手强硬地拽开唐辉的手,然后粗暴地把他提起来,双手反剪到背后。
连休和付秋实把何广博拉到对面的墙边按住。唐辉扶着墙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戚流帮了他一把,只不过一直反剪他的双手。
何广博和唐辉隔着几米用眼神继续厮杀。
“老虞呢?”戚流皱着眉看向付秋实。
连休现在才看到戚流的手臂上有几处皮外伤,看起来是被指甲抓的,裸露出来的地方还有几处大大小小的红印。衣领也被扯乱了,上面的两颗纽扣都不见了,敞开的领口露出了里面的线条,胸口附近的衣物被汗浸湿,还有几点晕染开的红斑。
“老虞和老秦去芙蓉楼了。”付秋实说。
“哦,行。”戚流偏过头对着唐辉说:“冷静下来了吗?”
唐辉也转过头,恶狠狠地剜了戚流一眼,同时从鼻子里重重地喷出一股气。
戚流一脚鞭在唐辉膝盖后面。
唐辉跪下后眼神还是很怨毒。
戚流松开了手,蹲在唐辉右边,就着半跪式蹲姿,淡淡地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连休看何广博安分地靠着墙,决定去给戚流帮忙,哪怕已经知道戚流可以把唐辉按在地上摩擦。
连休刚在唐辉左边蹲下,余光好像看到了一个东西突了过来,身体和意识都没来得及反应,还不到一秒的功夫就看到唐辉的脸贴在地板上,后脑勺被戚流的手按着,腰部被戚流用腿压着。
“呵呵。”
何广博突然笑了一下。他此时非常狼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肿了,领口被撕大了一些,脖子上有个明显的手指印,手臂上也有几道微微渗出血珠的抓痕。
“还想打他?你配吗?”何广博喘气就已经够费力了,现在还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上的红色久久不退。
“老何。”连休皱眉。他不怕麻烦,更不怕唐辉这种娘娘腔,但是他并不想给戚流带来麻烦。何广博是想用语言去占唐辉的便宜,但这句话很有可能挑起第二个回合,为了戚流能省点事,他忍了。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戚流皮笑肉不笑地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别打连休的主意。”然后放开了手,靠着墙边坐下,一只脚屈起,一只脚伸直搭在了唐辉的背上,一只手弯曲搭在了屈起的那条腿上,另一只手推了一下唐辉,然后垂到裆部:“你说说看,为什么打架。”
“他把我的床单扔到楼下去了。”唐辉趴在地上没有动弹,但眼睛死死地盯着何广博。
“老何,是这样吗?”戚流盯着何广博的眼睛。
“我只是出来倒水,他故意伸脚绊了我一下。”何广博说。
“谁先动手?”戚流又问。
“他!”
“他!”
两个人齐刷刷地指向对方。
“老付?”戚流把话头转向付秋实,毕竟付秋实是第一个发现的。
“不知道啊,我也是看老何那么久没回来才出来看的,我看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只不过还是站着的。”付秋实说。
“唐辉,这事就我们几个知道。你要么别打小报告,要么跟何广博商量处分怎么算。”戚流淡淡地说。
唐辉没有出声,何广博也没有说话。
“老何,回宿舍吧。”付秋实扶起何广博往最近的403走,何广博扶着墙跟着付秋实走了进去,反手甩上了门。
戚流站了起来,“跟主任申请换宿舍吧,这里不适合你。”走了几步,又补充道,“回宿舍休息可以,但别动我的东西。”
戚流说完就揽着连休回到401。
连休关上了门。
戚流立刻在连休的胸口揉了几下,“还疼吗?”担忧像潮水一样几乎要将他淹没,刚才看到心上人被打了一拳后感觉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我没事,倒是你,挨了那么多下,要不要去医院?”连休看得真真切切,但当时情况紧急,少一个人干预都会有生命危险,就顾不上戚流了。
“害!那是你没见过我姐教训我的时候!啊,不是,”戚流左右看了一下,“我姐教育我的时候,今天这几下洒洒水啦!”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洒洒水”?他一个旁人都觉得很痛啊!
“脱上衣,我看看。”连休作势要帮戚流脱衣服。
戚流紧紧地按住衣服下摆,“我真的没事,还是先处理一下这个吧。”指了指手上的抓痕。
戚流关上401的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连休或多或少猜到了什么,干脆去洗了把脸,顺便把手上的血珠也洗干净。
洗完出来,坐在床上回想着刚才的画面,戚流至少挨了七八脚一声不吭,一心想要拉开那两个人,始终没有动手,却因为他挨了一拳,二话不说就往何广博背上招呼了一脚,要不是这一下,估计两个人还要打一会儿。戚流明明具备了让两个人快速分开的手段,却只是跟他分工,想要一人拉开一个。
为什么啊?
连休心里冒出一个问号。
他没有采取这种强硬的措施是因为没有料到两个人能打成这样,那戚流是因为什么呢?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但是只敲了两下。
连休勾起嘴角。
开门的那一瞬间,一只手敲在他额头上。
....
连休往后退了一步:“你故意的吧?”
戚流没有否认:“到饭点了。”
连休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就我们两个吗?”
戚流握着连休的手腕将他拽到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关上了门:“不挺好的吗,有没有觉得跟我一起吃饭很有胃口?”
连休在戚流脚上跺了一脚,戚流笑嘻嘻地松开手。
一前一后地下楼梯。
连休说:“你可太下饭了。”
戚流打了个响指,“那当然啊!”坐在扶手上滑下去,站在平台望着连休笑:“毕竟我那么专一!”
“我看你像个憨批。”
戚流突然抱住手臂,撅起了嘴:“哼!你凶我!”说这话的同时还跺了一下右脚,像个因为得不到糖果而生气的小妹妹。
“行行行,哥哥给你买糖吃。”连休走到戚流旁边。
戚流往右边一站,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抹茶糖:“你听话叔叔就给你一颗糖。”
连休翻了个白眼,作势要往下走。
戚流看周围没人,比连休多下了几个台阶:“你摸摸我,我就给你吃。”说着低下了头。
连休在戚流的头发上顺了一下。
戚流的头发很硬,摸起来手感不太好。
一个疑点突然闪过连休的心头。
“上个学期,你跟李佳霖都剪了寸头,然后又都换了个发型,跟那段往事有关?”
“呃,是的,换个话题吧。”
“下个星期我们要军训吗?”
“不用!高一才要!我跟你说我高一的时候可太难了,教官老是让我出列,哎!”
“因为话太多?”
“不是的,是动作完成度很高,不过爱说话是所有教官对我的第一印象,我真的话很多吗?”
“我已经习惯了。”
“哦,那就好,等等!你为什么不是先反驳呢?”
“因为这是事实啊!”
两个人来到学校的小吃街,看了几家店都坐满了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有位置的,戚流立刻走了进去,连休则是坐在位置上等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个人去买饭,一个人去占座已经成了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
连休单手撑着头打量着这家店的环境。
桌子是四人桌,桌上还放着一个小花瓶,里头插着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淡淡地冷光充斥在这家店里,不算特别亮,但胜在刻意烘托出来的那种范围。
周围都是成双成对地坐,在舒缓温柔的音乐声的掩盖下小声地交流着彼此的心意。
戚流端着两份饭过来,和连休面对面地坐着,从头顶射下来的一束光照在了两份饭上,酱汁反着晶莹又骇人的光。
“同桌,这是一家新开的店。”
“嗯。”
“灯弄得好暗,还有一阵香水味。”
“嗯。”
“这里好多情侣啊。”
“嗯。”
“学校为什么会允许这种装修?是打算把他们一举端掉吗?场面肯定很刺激!”
“嗯。”
正当戚流兴致勃勃地分享着自己的想法,椅子响动,两个人坐了下来,一个扎着高马尾,一个披着头发。
“学长。”两个女孩子说。
戚流嬉笑着看过去,觉得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来这是谁。
连休也觉得眼熟。
“我们见过的,在a市的动物园。”马尾女孩说。
戚流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记得跟同桌去看猴儿了。
连休倒是有了那么一点印象:“lo娘?”
马尾女孩说:“对,我是粉裙子,叫杨千皎,她是黄裙子,叫许易欣。”
暧昧的灯光下,戚流的脸上出现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惊讶:“杨千旭和许易欧的妹妹?”
“嗯嗯。”两个女孩同时点头。
戚流皱起了两条浓眉。
不管是面积最大的一中,还是教学质量最好的二中,甚至几间比较有名的职校的扛把子都是出自戚流当时待的那个初中,“扛把子”这三个字听起来虽然很□□,实际上这几个人干的都是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他们几个在初中就已经交好,好到打游戏的时候互相演。初中毕业之后,有人去了最好的高中,有人去了最差的职校,但是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可以说他们这一届是最和谐的一届了。
但是戚流想起了那天下午,他亲眼看着粉裙子和黄裙子疯狂输出脏话,粉裙子甚至把小孩子给弄哭了。要不是名字差不多,加上亲眼目睹她俩的战斗力,怎么都想不到眼前的这两个小萌妹竟是那两个“禽兽”的妹妹。
现在问题来了,她们想干嘛?
戚流故作高深,盯着两个女孩子不发一语。
杨千皎笑嘻嘻地把一张对折的纸放到戚流面前。
戚流转手就把纸推到连休面前,“帮我验验毒。”
“傻逼。”连休说着打开了那张a4纸,正中间写了五个字
-照顾好我妹
下面还有四个签名,连休勉勉强强地认出了其中几个字。
戚流摩挲着下巴:“行,有什么事报李佳霖的名字。”
目送两个女孩子离开后,戚流立刻拍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们四个是我朋友的妹妹。”
“怎么了吗?”
“太难了啊!她们要是随了哥哥的脾气,军训可不好受。”
“所以呢?”
“一中的军训是可以找学长当助教的,意味着我要牺牲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了。”
“没事。”
“主要是好热!”
“我会在窗户给你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