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第一天

  直到登机都没有收到戚流的信息。

  连休跟戚流报告了他要登机的消息后,拿出头戴耳机听飞机上的音乐。

  飞机落地已经是凌晨四点了。连休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戚流的信息如约而至。

  1:30

  -76:我到宿舍了.

  2:00

  -76:我洗完澡了.

  -76:对不起.

  -76:刚才不敢回头看你.

  -76:我怕我会耽误你的登机.

  -76:从我转身的那一刻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76:因为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到你.

  -76:特别想你.

  -76:但是没有想挽留.

  -76:我更希望你能够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76:晚安.

  3:00

  -76:我睡不着.

  -76:当抱枕当久了一个人睡反而不习惯了.

  -76:不过我会慢慢适应的.

  3:55

  -76:你的耳机在我这里.

  -76:我才不会寄给你.

  -76:想要的话自己回来拿.

  -76:白嫖耳机太快乐了.

  连休看着戚流一个人自言自语,勾起嘴角的同时,一滴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眼泪划过脸颊,落在了手机屏幕上。点下了语音通话,三秒就被接了,但是等待连接这一步太漫长了,漫长到激起了连休尘封的野心。

  “休儿!”

  方雨挥了挥手,自然地贴到连休身边,把连休的耳机摘下来也没见他反抗,迷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握着手机的手也开始泛白了。方雨很是不解,她瞄了一下手机,连休在跟人打电话。头像看起来有点尴尬,像是中年人用的景区打卡照。不过连休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办,她就没说什么。

  直到连接失败,返回到原来的界面,连休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跟方雨打了个招呼。不过两秒的功夫,戚流又打过来了,这次很快就接通了,连休感觉到手机小小地震动了一下,立刻把手机贴到耳边:“听得到吗?”

  “听得到听得到!你刚下飞机吗?还是已经到家了?”

  “刚下飞机,发小来接我,我这边挺冷的,”连休看到外面的飘絮,他勾起嘴角:“想不想看雪?”

  “下雪了吗?好啊!不过你先回家!现在太晚了!你还戴着耳机吗?”

  “没,耳机在我发小那儿。”

  “你没耳机还敢跟我打电话!以后在室外不戴耳机不准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也不行!除非戴手套了!”

  “好好好,你明天还要上课,要不要试着闭眼睛?”

  “哎,我被自己帅的睡不着,就躺到你的床上了,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你的牛油果娃娃还在床上!想要吗?给赎金!怎么说也要个百八十万吧,要不然我是不会放它走的!”

  “不想要。”

  “我觉得你想要!由于你迟疑了,我现在要涨赎金了!”

  “多少钱才肯还给我?”

  一边默默吃瓜的方雨本来已经猜到对面的人是谁,但是看到连休突然变得严肃,她又有点拿不准了。

  “亲我一下,明天就寄给你!”

  “你留着吧,我这边有。”

  “哦。”

  陷入沉默。

  连休没有主动挑起话题,毕竟现在很晚了,当务之急是让戚流睡着,这个憨憨还要上课,况且还有篮球赛。

  连休捏着手机,回到车里,感觉自己捏了块板砖,别说话声了,连呼吸声都没有。车门自动关闭,方雨扔来一份文件,连休在标题上扫了一眼。

  “要不亲半下,好不好?”

  戚流突然回来了,让连休有点猝不及防。连休匆匆收回视线和精力,把策划案放在一旁,对戚流说:“半下?来个示范?”

  “muamuamua..”

  连休快笑死了。戚流的肺活量怎么就这么好呢?明显听到他没气了,他还能再挣扎两下。

  “您这‘半下’有点儿邪门儿呐。”

  “示范完了,该你了!你还想不想要你的牛油果了?再迟疑一下我就撕票了!”

  “别寄过来了,你替我看着。”连休有点心虚,之前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现在跟方雨在一个小空间里,让他发出这种声音还真的有点难以开口。他撇了方雨一眼,见方雨神色如常,心中默念“尴尬的不是我”,对着手机轻轻地来了一下。

  过了两秒,戚流“盒盒盒”地挂了电话。连休下意识转过头看方雨,方雨从后视镜里观察到,朱唇轻启:“害!年轻真好啊!可惜当年我没能像你一样勇敢。”她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连休的大腿上,食指轻轻地在上面刮过。

  连休隔着一条裤子和一条加绒的丝袜,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方雨重重地拍了一下,连休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嘛呢!”

  方雨收回手,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况,凭感觉摸到手机,放到连休手上,“你看看你妈跟我的聊天记录。”

  连休轻车熟路地解锁,找到了聊天窗口。

  一行行看下来,连休眉间的沟壑越深,还有一股恶心感从喉咙冲了出来,没忍住干呕了一下,咳嗽几声,喝了戚流准备的蜂蜜水,又看起了聊天记录。看完之后,他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机转了一圈,解锁,打开微信,戚流发来的“晚安”让他心情好了一些,他点进去回了个甜腻的表情包,又退出来,在搜索栏找到“孙洁”,斟酌了一下,打了一行字。

  -明天有空吗?

  没指望小洁能秒回,连休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休息。

  第二天下午,连休悠悠转醒,习惯性地往旁边摸了摸,却摸了个空。

  上哪儿去了?闹钟不还没响呢嘛。

  连休睁开眼睛。

  房间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衣柜、沙发,甚至连床单都是上次离开之前的那一套。唯一跟印象里不同的,是床头的照片。灰色的相框收纳的第一张照片是连休第一次穿西装的照片,后来被发小们换成了他们各自的单人照,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一张照片,在里面待得最久的是他们五个人的合照。现在相框里的照片变成了跟戚流的合照,准确来说,是视频截图。正是戚流参加校园歌手那晚,连休给他伴奏的截图。照片里的戚流转过头看连休,而连休也恰好抬起头对视。

  连休并不奇怪这张照片的出现,一看就是谢广昭负责截图,方雨负责放照片。让他奇怪的是,当时居然没有察觉到在这场演出里跟戚流有过对视,而且戚流这个眼神..不得不说爱意真的很满,满到淌成游泳池了。

  那晚我在想什么?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连休拿起相框,指尖轻轻抚过戚流的脸,一点一点地去描绘戚流的轮廓,唱到脖子暴起青筋,戚流的嘴角也是带笑的。

  连休放下相框,拿起手机,直接打开微信,戚流发来99+。连休翻到最上面,从头看到尾,戚流在报告他今天发生的事情,中间夹了几条土味情话,以及一张穿篮球服的自拍。

  -76:我来到球场了!我要去抽签!

  -76:哈哈哈哈老虞把我打回来了,他说我手臭,让我滚蛋.

  戚流连发两条过来,连休“噗嗤”地笑了出来。

  只要是涉及到运气的,说戚流是绝缘体也不为过。

  -朽月十八:明智

  连休刚刚发送,戚流打了视频电话过来。连休刚想接电话,突然想起戚流在公共场合,而自己从上到下什么都没穿。

  淦!

  连休套上内裤,赤脚跑到衣帽间随便扯了一件睡袍穿上,急急忙忙跑回房间,接通了电话。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戚流。戚流穿着一件蓝色的羽绒服,戴着帽子,将帽绳扯到最紧,帽边的大毛领子把脸藏了起来,只有一双憨憨的眼睛露在外面。

  连休:“新衣服?”

  戚流:“我在李佳霖的衣柜里偷的!真的巨暖和!你看还有配套的手套!”

  屏幕上多了一只手,套着看起来像开女装摩托车的蓝色手套。手腕被手套和羽绒服很好的庇护,即使是伸到这种程度,还是没看到一点皮肤,倒是有一颗小石头从袖口钻了出来。戚流比连休先发现这颗小石头,放下了手机,把小石头塞进了手套里。

  连休已经不是第一次从下面看戚流的脸了,有段时间还看得特别频繁。只是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了滤镜,戚流看上去像个流落街头的精神小伙。

  戚流:“你的眼睛有点肿,刚醒吗?”

  连休:“嗯。”

  戚流突然指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连休没看懂,刚睡醒脑子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

  戚流:“注意一下,我现在在外面,人特别多。”

  注意什么?连休低头一看,好家伙,领口敞开了一大半!他拉紧了衣服,嘴上却风轻云淡地说:“我是男的,无所谓。”

  戚流拨开眼睛周围的毛领子:“我有所谓啊!你看我,连头发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我里面还有一顶毛线帽,今天突然降温了,冷得要命!”

  舒娟突然出现在戚流背后。连休见证了舒娟的表情从平淡到惊喜的过程。舒娟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戴着毛线帽,裹着围巾,双手插口袋,弯下腰时,一只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动了动手指,好像还说了什么。那边过于嘈杂,连休一个字都没听清,但是看这个手势,多少能猜出一点来,于是也打了个招呼。舒娟却皱着眉越靠越近,嘴唇一直在动,但连休什么都没听懂。

  戚流:“因为我戴耳机啊!我同桌有说话的!”

  舒娟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离开了屏幕。过了一秒,连休收到了舒娟的信息。

  -娟娟qwq:流哥今天异常兴奋,别说是我告密(滑稽)

  -朽月十八:(滑稽)

  估计戚流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加上午休不过三个小时而已。但是在戚流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疲惫,他身后的阳光透过了毛茸茸的毛领子,形成了一丝丝光线,刺得连休有点睁不开眼睛。戚流察觉到,换了个方向。

  床突然凹陷了一大块,小腿被不明物体触碰了一下,连休的肌肉记忆先于他的大脑,直接一脚把那团物体踹了下去。

  “淦!”

  一声从腹部爆发出来的女声在这个冰冷的房间里面回荡了两圈。连休的心拔凉拔凉的,视线不敢从手机屏幕离开,只要跟那个方向对视了,他今天会死在这里。他是方雨叛逆时光的参与者。方雨那阵子整天将“义气”二字挂在嘴边,以一己之力让好几个同龄的异性在医院吃了一个月的盒饭,他们四个帮这些重伤的小伙子打的饭,方雨只管在院子里遛鸟玩儿。后来,连休也到了叛逆期,已经到了连法律条文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回忆起这十几年的时光,也就那段日子敢跟方雨对着干,让他现在对方雨动手,那是不可能的,一是社会道德不允许,二是真的打不过。

  是的,打不过。

  就像戚流说的那样——以和为贵

  方雨见识了一些事情之后就脱离了叛逆期,对他们四个的态度发生了一个极大的转变,尤其对最小的弟弟。然而被百般包容的连休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此时连呼吸声都变小了,心知方雨不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却还是默默祈祷方雨能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