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带回家里吃年夜饭吧

  咖啡店一别后,连休跟孟清澜回到家里,在电脑前忙活了整整一个多星期,期间孟清澜甩过来一份财务报表。

  深夜,连休点击“发送”的按钮,身体向后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终于做完了!

  望着窗外无尽的月色,连休拿起手机,轻轻地擦去蒙在手机屏幕上的薄尘,按下电源键时,半天没反应。他懵了一下,看到从插座延伸出来的充电线笑了笑,插上之后,电量显示百分之一。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毫无阻碍地点开戚流的聊天窗口,却什么都没等到。整个聊天窗口只有一个星期前的信息,也就是他发的那一条。

  或许在忙吧,毕竟期末了。

  连休把手机放在一旁,又打开了方雨发过来的分录。他现在毫无睡意,只能通过工作来麻痹自己。

  第二天夜晚。

  连休走到一楼,鼻间充斥着一股花香。他疑惑地环视客厅,花瓶里插着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花,还有几盆独立出来的花。出于对孟清澜的支出习惯的了解,他敢断定这些花加起来已经可以在本地买一套房了,但中间这盆是什么鬼啊?花形像要发动光波一样,还黄不拉几的。

  他既没有继承父亲品茶的闲情,也没有继承母亲赏花的雅致,父母最钟爱的东西,他一个都欣赏不来,只是从小被灌输了一点必要的茶艺而已。

  孟清澜穿着睡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连休身后,“明天中午有场应酬,把逐黎那孩子叫上。”

  又是这种命令的语气啊。

  连休笑了笑:“也许他有事儿呢?明儿可是除夕。”

  孟清澜正色:“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会权衡利弊的。”

  “成吧。”

  连休回到房间,打开充了一宿电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几条未读信息,其中有一条来自戚流。连休惊喜地点进去。

  -76:我放学了!

  看了看时间,两个小时前收到的。

  连休想都没想,直接打视频过去,等了很久,对面终于接了。

  戚流的大脸盘子占满了整个屏幕,看不到一点缝隙。

  “哈~喽~~~”

  “干嘛去了,那么久才接。”

  “我刚才在洗澡啊!”

  戚流把摄像头拉远了一些。

  屏幕里的他穿着整齐,头发用一条粉红色的毛巾包住。

  “同桌,明天就是除夕了!你有什么安排?”

  “明天中午有应酬。”

  “太辛苦了吧!你可不可以跟他们说你是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不能。”

  “对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回到家发现客厅里有两个超厚的红包!”戚流走到客厅,把摄像头换成后置,茶几上有两个分量十足的红包。连休还没问,戚流就主动交代了,“我看过监控了,是外婆从阳台扔进来的,下面还有一张便利贴,”将红包翻了个面,摄像头对着一张黄色的便利贴,逐字逐句地将便利贴的内容念了出来,“流仔,身体健康,学业进步,新年快乐。”把摄像头转成前置:“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这么厚的红包,而且是两个!这个红包的外观看起来就不便宜!”

  连休没有收到过这种厚度的压岁钱。五岁之前没印象了,五岁之后的压岁钱,仅仅一个就比戚流手里的要厚上两倍不止。他没有说出来,选择跟戚流一起乐呵。

  戚流说完就放下红包,“明天就是除夕了,你能不能送我一个礼物?”

  “你说。”

  “比如说一个亲亲?”

  “mua。”

  “怎么这么快就送了!那我明天该要什么礼物?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啊?”

  想要的?除了这个憨憨之外暂时没有其他想要的。连休认真的想了想,“你一个人在家么?”

  “对啊,怎么了?”戚流学着小洁嘟起嘴:“大过年的就不要说鬼故事了吧。”

  “跟我一起过年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天晚上用电脑视频吧,屏幕够大哈哈哈哈哈!”

  这理解能力!服了!

  “身份证发过来,给你买明天的机票。”

  “啊?”

  “发身份证..”

  戚流打断:“我听到了,为什么要买机票啊?高铁票不行吗?”

  连休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就别跟人抢回家的车票了成么?老老实实给爷坐飞机!”

  “好,那这么说来,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我要好好纪念一下!对了,你家住哪?我找个比较近的酒店!”

  “你不要以为大过年的我就不打你了,说了住我家!”

  “会不会太打扰啊?”

  “不打扰。”

  “明天下午的可以吗?我还有点事情。”

  “可以。”

  “挂了,么么么么么!”

  连休翻到江逐黎的聊天窗口,替孟清澜转告完,拿着手机下楼。找遍一楼都没看到孟清澜的身影,他转头,透过高大的落地窗看到了院子,一想到面积他就打了个冷颤。

  他打开手机的通话界面,手指停在屏幕上方,按了个“1”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多少来着?

  连休决定打微信电话。

  一边听手机的声音,一边听周围的声音,尝试通过孟清澜的手机铃声找到她,可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

  算了,不着急。

  连休点开戚流的聊天窗口,看到戚流发过来的整张身份证的照片不禁笑了一下。初中时的他和现在的他,除了换了发型,眼神也没有那么清澈了。不过戚流经历了好友离世后只花了一个月就可以走出家门继续维持社会关系,换了他他肯定做不到。

  连休在心里读了几次戚流的身份证号,算是记下来了。选好航班,输入身份证号的时候熟练到好像在他自己的身份证一样,电话号码也是一样。订好之后跟戚流说了一下,戚流没回。

  好无聊。

  好饿。

  连休走到厨房门口,孟清澜和连傅从里面传来,大概偷听了一下,他们在聊明天中午的饭局,还有锅铲刮过锅的声音,奈何他家厨房大,而且油烟机够良心,他并没有像在雾陵一样还没走进去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自上次露了一手后,他再也没碰过厨具。虽说他对象什么吃的都会做,而且做出来的东西也很对他的口味,但他只学会了包饺子,还是为了北方人的荣誉而战才勉强学会,他记得馅料比例,饺子皮却拉跨了,多谢爸妈不揭穿之恩。

  饭桌上,连休见气氛还算融洽,斟词酌句,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之后,放下了筷子,“给二位报备个事儿。”

  孟清澜看向连休:“什么事?”

  连休无比认真地说:“明儿就是除夕了,我带个人回来。”

  孟清澜:“方雨直接过来就好了,我多包点饺子,咱们五个人一块儿吃。”

  连傅:“逐黎那孩子还有偷人拖鞋的习惯吗?”

  被方雨几个发小暗示久了,打心眼里认为他们的儿子不碰女人,得包办婚姻才能抱上孙子。连家儿媳妇的首选苏婉小姐并没有跟他们说要到家里来,自然会认为明天要来的人只是连休的发小。

  连休没有回应爸妈的话,而是清了清嗓子,“明天我对象要来家里。”

  孟清澜的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去,快到看不清过程。

  连傅比孟清澜要淡定一些,他放下筷子看着连休:“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连休如实回答,不过他现在没时间去回忆第一次跟戚流接吻的夜晚。

  “如果是那个百里苍兰,我绝不同意。”孟清澜也放下筷子,严肃地盯着连休,眼底隐隐有了怒火。

  “为什么?”连休问了一句。

  “第一、他们家只不过是区区一个雾陵市首富罢了;第二、靠沐浴露发家,无法跟我们达成有效的合作;第三、我们家不需要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病秧子。”

  如果是刚到雾陵市的那阵子,连休跟孟清澜的观点完全一致,那种地方能好到哪去?可现在他忍不住腹诽了几句,然后把重心放到了第三点,“病秧子?”

  “一年前在协合医院做了肝移植手术,你不知道?”孟清澜说后面四个字时,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连休先不深究这件事,否认百里苍兰之后,孟清澜又提到舒娟。

  “家境普通,父母家暴离异,两边都不要她,这样的儿媳妇我更不会承认!”

  连休一点都不讶异母亲掌握她们的资料,毕竟孟清澜就是这样的人,生怕她花重金砸出来的优秀的孩子误入歧途。

  “他叫戚流。”连休字正腔圆地说。他已经预想到孟清澜的反应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她唯一的骨肉跟同性在一起。

  “戚流?”孟清澜顿了一下,“那个很吵的同桌?”

  连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偷换概念:“姥姥姥爷把他当亲孙子宠,给他的红包那么厚呢。”用手比划了一下,能比多大就比多大。

  孟清澜脸色更差了。

  连傅皱起眉头:“为什么找了个男的?”

  连休用刚才斟酌的句子回答:“跟您一样,什么都不图,就图下半辈子跟他一起过。”

  连傅笑了笑,“我见到妈妈的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前提是我们家有钱,他们家有权,门当户对。”

  “我不否认您的观点,从个人实力来说,我跟他确实是门当户对。”连休早有准备,正要开始长篇大论,连傅抬手打断:“把他带回家里吃年夜饭吧。”

  连傅说得这么轻松,连休不得不怀疑父亲有了什么算计,在跟这位家庭观念迂腐的父亲做有必要的释明之前,他就同意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孟清澜突然绽放了一个笑容,打了连休一个猝不及防。这个笑容在他看来,只怕下一秒对面这个女人会猛地站起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留着一句愤怒的“不可理喻”后转身离去。

  可孟清澜并没有如连休预想那般,依旧平静,嘴角含笑。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连傅的话,然后说:“门当户对很重要,彼此之间的吸引也很重要。我和爸爸虽然无法接受这种小众群体,但我们为人父母,对儿子的期盼只不过是平安健康,万事顺遂而已。”

  连休懵了一下。

  这次回来,孟清澜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先是跟他道歉,需要他完成工作也先征求他的意见,连他是同性恋都允许了。

  无论如何,父母总算是同意了这段关系。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以为可以好好地吃饭了,孟清澜忽然开口。

  “只有足够的经济才能撑起儿女情长,这一点绝对不能忘。”

  “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