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休一开门就吓到了站在外面的付秋实，热水溅到付秋实手上，将皮肤烫红了一小块。付秋实下意识来了一句国骂，回头看到连休眼睛里的疲态，说：“老连，你昨天晚上都偷到什么好东西了？”
连休摇了摇头，背着包下了楼梯。
早上六点，整个城市还笼罩着一层紫纱。连休伸手按下开关，白炽灯管照亮了教室。
“卧槽！”
连休被这个女声吓得猛地一抖，突然就明白了刚才付秋实的感受。
“天亮了吗？”舒娟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晃了晃脑袋，朝着连休挥了挥手：“早啊。”
“早。”连休投以微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桌肚里拿出一套物理题，耳机连上蓝牙放着电台。
写着写着，手边突然多了一个紫色的东西，连休瞥了一眼，舒娟把一瓶牛奶放在连休的桌上。
连休看着桌上的紫米面包和牛奶，将瓶盖拧开，撕开紫米面包的包装袋递给舒娟。
舒娟推了回去：“这是给你吃的，你一定饿了吧！试试我的宝藏面包！”
连休突然陷入两难。从小到大，除了收下方雨递过来的馅饼，就再也没接受过任何女孩子给的东西。眼前的舒娟眉眼盈盈，恍惚间竟好像回到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拿着一个卖相奇丑的馅饼说了同样的话。
“我吃过了。”连休的理性还是战胜了感性。尽管自己从昨天开始就没吃东西了，但实在是吃不下去。眼前人并非自己所思念的那个女孩子，真正能让自己动摇的人远在北京。
“那我只好吃独食了，吃独食挺好的，还不会胖！”舒娟把已经打开的东西拿回位置上，转身离开了教室。
连休从背包里拿出那本厚厚的全英教材，笔在手上转了一圈，脑子里开始自动翻译。
天色渐渐破晓，起床铃也响了起来。
今天值岗的广播员应该跟昨天那个是同一个人。之前被方雨强烈要求去听这首歌并且说出歌词意思，不听就打人的那种。连休搜的时候发现这两首歌居然要五块钱，果断选择看mv，风格感觉像抄袭了某个团体就算了，里面那句“Yougottacallmedaddy”狂到让人想把歌手从mv里扯出来摩擦。谢广诏说出大部分的翻译后发出嘲讽：“小学生的词汇量！”方雨在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四个大男人没一个能回答上来的。方雨说：“我的意思是，这首歌的中文在唱什么？”
即使现在再听一遍，连休也不知道方雨所说的中文在哪里。里面的确有一段是含糊不清的，其他的英语发音都能听懂，莫非就是那一段？
舒娟插着口袋回到教室里，走到连休旁边：“卧槽！全英！这上面的词我好多都没见过！老连你这么强的吗！”
连休一心三用已经很不容易了，根本没发现舒娟什么时候进来，现在收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干脆大方的让舒娟看，说：“我也看不懂。”
舒娟心疼地看着连休：“没事，会好起来的，多看多背多读就好了，一起加油吧。”
连休敷衍地点头，看着舒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把书收进桌肚里，拿出理科题摊在桌面上，耳机里还在放着电台。
人陆陆续续地从外面进来，连休无暇顾及到那些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同班同学，只是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余光看到一只带着红绳的手把两个嫩黄色的东西放在自己桌上，依稀能听到戚流跟别人聊天的声音。
妈的，真贱。
连休在心里把自己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骂了一遍。
连休解开塑料袋，里面放着两根油条，红色塑料盒里还装着四个包子，盖子上还有一个包装得像避孕套的一次性手套。拿开手套，看到一张被裁过的便利贴，上面是一行行书：“不要紧张.”
连休解开另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一次性杯子，塑料盖子上也贴着一张被裁过的便利贴，也是一行行书：“考试加油.”喝了一口，是绵绵的黑豆浆。
行吧，这个鱼塘也挺好的。
挺好的。
好到尊严我都不想要了。
连休一边吃一边刷题，周围再吵也无人打扰。
殊不知班级某个角落的秦观等人像饿猪等食一样盯着那个红色的塑料盒。
“芙蓉楼的东西也太他妈香了吧。”
“忍着，那是流哥特地早起翻墙去买给老连的。”
“我看不到，我看不到。”
连休所在的考场女生占据了大多数，每个人跟他打招呼的方式都一样：“流哥同桌，早啊。”连休回应的方式也一样：“早。”
连休坐在门边第一个，把试卷传下去之后将试卷看了一遍，作文题目是《永恒》。心中有了半成品的稿子，翻到第一面开始答题。
戚流咳嗽了一声，翘起了二郎腿。过了一会儿，咳嗽两声，本来已经安定下来的腿又开始抖了起来。抖完之后才将卷子看了一遍，看到作文题目的那一瞬间构思了三个版本。
戚流毫不犹豫地写下第三个版本。
张琴站在戚流身后的时候戚流已经写了一大半，张琴看着上面的内容默默摇头叹气，在心里拟了一万字的草稿。
戚流写完之后重新审核了一遍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琴在班上转了一圈，回到戚流身后。戚流已经写到文言文翻译，看到戚流翻译出来的那一句，张琴划掉了那一万字，重新拟一份。
李佳霖看着张琴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就知道戚流继《离别》以后即将出品全新大作。
想起戚流之前写的那些，还有戚流昨天晚上说的那句话，李佳霖不小心笑出声，引得考场大部分人的目光。
张琴清了清嗓子：“共同维护考场秩序。”回到讲台上坐下，看着某个地方，在心里重新组织一遍语言，在A4本上记下自认为最温和的语句。
收卷以后，戚流跟李佳霖交换完眼神就走了出去，靠在栏杆上。李佳霖也走到外面伸了个懒腰，靠在了墙上。两个人明明只隔了一段距离，李佳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而戚流被一群人围住。
连休站在走廊上看着天空，刚才写作文的时候，强烈的思乡之情突然涌上心头。一交卷就马上走到栏杆旁边，甚至把双手伸出栏杆外。心里隐约觉得这样做就能离家更近一些。
戚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有整齐的拍手声。
“我抬头，看你像看到月亮。”
“你低头会不会想我，像思念故乡。”
歌声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心房。
连休片刻失神，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时间。世间一切仿佛静止，耳朵在嘈杂的声音中准确无误地接受到了戚流一个人的声音。
不知站了多久，天上的积云被风搔得舒展成卷云，身后的人追逐打闹留下了一片欢声笑语，而头顶上的声音也已经淹没在人群中。
连休此刻很想冲回宿舍发起群聊通话，但地区的时差和自身的处境并不允许他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
连休长叹一口气，将心里想要说的话都压了下去，双手离开栏杆的那一刻，一个“会”字直接跳过了大脑，脱口而出。
“会什么？”舒娟站到连休身边，双手搭在栏杆上。
“没什么。”连休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下教室里的钟，现在离开考还有十分钟。
“你知道吗，你来我们班的第一天，大家都觉得你会抢了流哥的第一。因为你长得像学霸，很厉害的那种。”
连休没有说话，看着天空。
舒娟小声说：“你肯定有什么秘密。”
连休看着舒娟。
舒娟笑了一下，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其实流哥并不介意别人比他考的好，但一中的学生质量，你在这里这么久了，应该知道吧？”
连休点头。
舒娟说：“在你来之前，我从来没见过流哥在一个人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他这人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你比上次考得好，哪怕只是多一分，他比你还高兴。”
“所以你这次好好考，好吗？给他回响。”
“好。”连休把目光再次投向天空，手指捻着那颗带着黄渍的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