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把目标锁定在体育馆侧边的石凳上。拐弯时，走在最前面的舒娟突然“哎呀”了一声，后面的虞朝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舒娟的手臂，“大娟！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知道踩到什么，崴了一下。”舒娟低着头寻找那个差点让她摔倒的东西，但是地上除了叶子就没别的了。
后面的人经过舒娟刚才那个位置都变得小心起来。体育馆侧边晒不到太阳，风还特别凉爽，石凳是一排过的，体育馆有多长，它就有多长，上面已经坐着一些人，但多他们四个人也是绰绰有余。四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虞朝阳左右看了看，“他们都在写作业，显得我们太不上进了。”
李佳霖和何广博拿着作业走来。李佳霖往凳子上一坐，旁边的人默默坐远了一些，有些人直接消失了。
李佳霖也不在意，何广博坐下后扯了扯领子，“挺好的，凉快多了。”
“哥们儿，这题什么意思啊？”李佳霖用笔戳了戳何广博。
何广博拿过来看了很久，一点头绪都没有，正打算让他先做下一题时，在一排脚里面看到了那双看起来很贵的鞋子。
“老连在这呢，你去问流哥吧。”何广博给李佳霖指了条明路。
戚流本来没有注意到李佳霖，跟连休扯东扯西的时候余光瞟到一个黑色的东西以很快的速度出现在自己腿边，感觉心脏都被吓得漏了一拍，拍着胸口说，“阿霖，你这一手玩的可太好了啊！”
李佳霖没有接起戚流的玩笑话，蹲在戚流的腿边，把作业摊在戚流的腿上，“你帮我看看这个。”
戚流只是扫了一眼就拿过李佳霖的笔。
连休凑过去看戚流的解题过程，一如既往的花里胡哨。很有可能听着听着就不会了，还是不听为上策。没想到他刚偏过头，就被戚流强行拉了回去。
“同桌你别走啊！”
....好吧我听还不行吗。
戚流讲完下来，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戚流扯了一下嘴角，“有没有哪里没说清楚的？”
“你再说一遍。”虞朝阳的头发都被自己挠乱了。
戚流又讲了一遍题，“怎么样？”
“大概，懂了吧？”李佳霖说。
戚流撇了李佳霖一眼，“数学就像头发，要么掉了，要么没掉。”笔在手里漂亮流畅地转了一圈，“我再说一遍。”
时间就这么过去，直到李佳霖突然惊呼“到我们了”的时候，戚流才合上卷子。
“走吧。”戚流偏了一下头，“回头再讲。”
体育馆里面的人很多，连休刚踏进去就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偌大的体育馆里腾出了一大块空地供医护人员工作，连休环视一圈，每个检查的地点都排着长队。
“同桌，先去哪里？”戚流先问了出来。
“就这个吧。”连休随便走到一个队伍后面，鬼知道这个项目是检查什么的，既然都要排队，他们又什么都没检查，随便找一个排就完了。
“好啊，正好看看我有没有长高！”戚流站到了连休后面。
其余的四个人站到其他队伍后面，没有跟戚流挤同一条队伍。因为是检查同一个项目，又排到不同的队伍，舒娟和何广博中间隔着戚流和连休这排队伍，戚流兴奋地帮他们传话时顺便发表自己的想法，还时不时跟隔了两排的李佳霖说话。
连休站到体重秤上，自己都还没看清上面的数字，戚流就鼓起了掌，“同桌，标准体重啊！”
我都想鼓掌谢谢生活善待了，天天被你喂各种东西还能保持在标准体重真的太不容易了。连休接过医护人员递过来的表，长高了两厘米，胖了三斤，就当是一顿饭吃撑了吧。
连休没有站在体重秤旁等待戚流的结果，而是来到下一个地方排队，反正戚流会来找他，这里太热了，早点弄完早点出去，没必要浪费时间。
戚流把体检表紧紧地捂在胸口，“同桌，互看吗？”
连休撇了他一眼，“你这话像是澳门赌场的人说的。”
戚流很快就明白了连休的意思。指了指胸口的体检表，“我是说体检表，我好像比你高了。”说着用手在连休的头上比划。
不是吧？之前还没有的！
连休也用手去比划。
事实是两个人的身高一模一样。
连休夺过戚流的体检表，身高那一栏赫然写着“183”，下意识看向戚流的鞋，想要给自己找个借口，但戚流穿的是咸鱼拖鞋，从鱼嘴伸出来的那十个指头动了几下。
连休感觉到一种嘲讽。好吧，你牛。
戚流也拿过连休的体检表，上面写的也是“183”，贱贱地对着连休说，“我比你高一点点哦。”
连休翻了个白眼，“是的，高了二厘米。”在说“二”的时候故意用了重音。
戚流不傻，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同桌，是俩。”挑眉疯狂暗示连休。
连休也懂了戚流的意思。行吧，不就是比对象矮吗，问题不大。
排到连休的时候，他才看到这里是检测视力的。连休摘下了眼镜，勉强能看到棍子。没想到背突然被戳了一下，连休整个人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是戚流帮他弊，但他没有按戚流指的方向去说，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五个人渐渐散了，戚流和连休只剩最后一个项目。连休哄得嗓子都干了，戚流还是站在原地死活不肯往那边走。
连休只能使出□□了，小声地说，“十秒之内去排队，回宿舍亲你一下。”
戚流目光呆滞了一瞬间，快步走到队伍后面。
何广博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不解地问，“流哥不是很害怕打针吗？怎么笑得跟要去领奖一样？”
“估计是连休用什么好处骗过去了。”李佳霖说。
舒娟向李佳霖投去一个满意的目光。
戚流毫不犹豫地坐下，自信地伸出手，眼睛里的坚定在护士给他绑橡皮带的时候消失得干干净净。另一只手在身后胡乱地抓着什么，却总是捞不到。
连休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单手捂住了戚流的眼睛。针扎进去的那一刻，戚流整个身体都抖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连休用来捂着戚流的那只手好像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另一只手搭上了戚流的肩膀，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肩胛骨。等护士拔掉针后，连休也松开了两只手。
戚流重获光明后立刻用手死死地压住了那根棉签，然后站到一旁，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连休大大方方地把手放在木板上，看着护士绑橡皮带，擦碘酒，泛着银光的针刺入皮肤时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始终保持着淡定，好像那些抽出去的血不是他的一样。等护士用棉签按住针口，连休弯起手肘站了起来，朝戚流挑眉。
“怕吗？”
“怕啊，我好紧张啊，她给我擦碘酒的时候是最恐怖的，就好像一把沾血的刀在皮肤上来回扫一样，感觉时间过了好久，我还以为我要成人干了。”
聊着聊着走出了体育馆，何广博和李佳霖都屈起左边的手肘，坐在门边的台阶写作业，虞朝阳按着一边手坐在他们旁边。
戚流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那个娇小的身影，“大娟呢？”
虞朝阳说：“她跟百里苍兰先回去了。”
回到教室，戚流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的舒娟。她眼眶红红的，嘴唇有些发白，目光呆滞地看着黑板，一只手有明显的淤青。
戚流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有异常，只是针口还特别明显，伤口还隐隐作痛。
“同桌，你先回去坐着，我去给大娟买个冰袋。”戚流说完就走了出去。
“要去医务室吗？”连休说。
舒娟没有理睬。连休想了一下，从戚流的桌肚里拿出糖盒放在舒娟的桌上，“来一颗？”
舒娟没有立刻回答，还愣了几秒，眼中的清明才回来，“谢了啊。”说着随便拿了一颗糖，剥开糖纸往嘴里送。
连休没有拿回糖盒，径直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舒娟不肯去医务室，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用糖转移舒娟的注意力或许能让她没有那么痛。
百里苍兰从后门进来，手上拿着一个冰袋。走到舒娟旁边，半蹲着拿过那只淤青的手，轻轻地把冰袋放了上去。
虞朝阳后脚进来，看到舒娟的眼睛，立刻加快了脚步，“怎么了这是！”
百里苍兰显然被虞朝阳的大嗓门吓到了，弱弱地说，“娟娟被一个护士扎了八针。”
连休偏过头，舒娟的眼泪夺眶而出。
连休没有哄别的女孩子的经验。如果戚流也哭了，该怎么办？上次好像没有给他太多的关怀。
连休从桌肚里拿出一卷胶布放在百里苍兰手边，示意她贴在冰袋上。百里苍兰投来一个感谢的目光，立刻动手贴胶布。
虞朝阳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戚流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把塑料袋放在糖盒旁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红色包装的雪糕，“大娟，你最爱的牛奶红豆！”
舒娟原本涣散的眼睛有了焦点，她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接过雪糕，放在嘴边撕开了包装袋，单手拿出了那根雪糕，嘴角上扬。
戚流把袋子往百里苍兰那边推了推，“我不知道你吃不吃雪糕，你看看这里有没有想吃的？”
百里苍兰拿起最上面那根珍珠奶茶味的，“谢谢。”
戚流摆了摆手，笑着说：“看来我猜对了，女孩子会比较喜欢这种。”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撕开后递给了连休，“这个糯米糍很好吃的！”
连休没有推辞，这么热的天吃个雪糕简直是明智之选。咬开了外面那层糯米做成的皮，露出了里面那块香草味的雪糕，光吃一口就已经感觉身上热气褪去了一大半。
袋子里面还有一个雪糕杯，戚流却迟迟不动，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跟连休对视，眼睛里的光随着眨眼忽明忽灭。
连休正想说些什么。
戚流伸了个懒腰，回到了位置上，“现在才第二节课。”从拧开桌上拿出了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
好吧，看来戚流并不吃冰的东西。
第四节课的铃声响起，虞朝阳比沈易腾先一步走进了班里。随着唐辉的一声“起立”，一阵桌椅响动后，虞朝阳坐下了。
沈易腾的脸色不比虞朝阳好，愤怒地把书拍在讲台上，“虞朝阳！”
“到。”虞朝阳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上来跟同学们说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虞朝阳平静地说，“我跟护士聊了一节课。”
连休和戚流同时一愣。莫非虞朝阳喜欢某个护士姐姐？
“聊？”沈易腾笑了，“把人家骂哭了也算聊的话，把你打进医院顶多算不小心碰了一下手！”
戚流戳了戳连休，“阿翔这句话不对等！”
连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沈易腾在讲台上骂了虞朝阳半节课。看虞朝阳面无表情，似乎没打算求助。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戚流和连休干脆写了半节课的作业。
“戚流！”
“到。”戚流一脸茫然地站了起来，用嘴型对连休说，“我干了什么？”
连休也很疑惑地摇了摇头。
“舒娟！”
“到。”舒娟懒懒散散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手上的冰袋摇摇欲坠。
“虞朝阳是不是替你出头！”
“不是。”虞朝阳抢在舒娟面前说，语气毫无波澜。
“你们三个！之前被你们用暴力对待的同学特地联系我，想以受害人的身份申请撤销你们的处分，我本来想观察两天看看你们的表现，结果你们不知悔改！”
沈易腾说到这里，舒娟和虞朝阳同时看了戚流一眼。
连休也皱着眉看向戚流。原来他那天晚上是去找唐辉聊人生了。
“你们仗着高一的时候是一个班的，就欺负新来的同学！行为极其恶劣！但是人家宽宏大量，没有打算追究你们的责任！你们倒好！恩将仇报！”
“报告，请问恩将仇报表现在哪里？”戚流说。
沈易腾没想到戚流会突然问这个，此时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他重重地拍了一下讲台，整个木桌子都为之攒颤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塌了。
“出去！下节课也不要回来了！”
站着的三个人眼前一亮，然后默契地低下了头，缓缓走出教室。
“不要站在那里！看到你们就火大！”
连休看到戚流在窗户外面努力地咬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慢慢地走到了视线以外的地方。
沈易腾在讲台上缓了一下，用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命令底下的学生拿出昨天的作业。
连休心中万般疑惑，但只是一瞬间。戚流都走了，那么现在听课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即便这些已经学完了，当成巩固复习也不错。
下课后，连休拿出手机想要给戚流打电话，却看到他发来的信息。
-76：同桌
-76：我们三个去打球
-76：一会儿我去给你买饭
-76：我想吃食堂
-76：你想吃什么
连休无奈地笑了笑。他们离开的时候嘴角几乎要翘上天了，丝毫看不出任何的负面情绪，好像已经知道沈易腾要说的话，一切尽在掌控中。
-朽月十八：跟你一样
戚流在打球，连休没指望他能回复，在桌肚里摸折扇的时候，还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连休把这个可疑的物体拿出来，原来是百里苍兰给的那瓶牛奶。
盯着牛奶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它放回桌肚里，想着吃完晚饭跟戚流对半分。
还有五分钟就放学了，班上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连休不为所动，淡定地抄着笔记。他自己那份已经写好了，现在要帮戚流记笔记。
老师宣布下课后，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后，班上的人少了一大半。连休抄完了最后一个单词，放下笔用力地伸了个懒腰，转动手腕放松身心。
连休带上了耳机，拿着牛奶站起身，走向后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边埋头抄笔记的百里苍兰，百里苍兰似乎很紧张，写字的速度跟长相完全不符，本子上的字体分成两部分，前半部分是让人看了很舒服的字，后半部分的字体都黏在了一起。不知道百里苍兰能不能看清，反正他看不清。
“戚流他们肯定给你买好饭了，别急。”连休选择宽慰，毕竟没有百里苍兰早上的话就没有手里这瓶牛奶。
“我只是担心还没写完就擦掉了。”百里苍兰没时间把视线分到连休身上，一直在黑板和本子之间来回切换。
连休努力识别百里苍兰的字。才抄了一半啊。
转身抽出自己的笔记本，放到百里苍兰面前，“抄我的吧。”
百里苍兰抬起头，双手拿起本子，朝着连休鞠了个90度的躬，“谢谢！”然后把连休的笔记放进背包里，“一起去吃饭吧！”
连休蒙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要鞠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好啊。”连休试着微笑。扬起嘴角的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只跟这个女孩子认识了那么几天！不过跟戚流待得久了，心理和行为发生了一点变化也是正常的。
两个人的交流不多，百里苍兰只是断断续续地问了几个一中的问题，连休也恰好能答上来，这段路还算愉快。
来到食堂后，百里苍兰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寻找着舒娟的身影。连休直接把百里苍兰带到了平时坐的地方，那几个人果然已经坐下了，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是从餐盘里的分量和餐盘周围的酱汁可以判断出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此时只是中场休息罢了。
连休在戚流旁边坐下，百里苍兰在舒娟旁边坐下。
连休面前摆着一份鱼香肉丝盖浇饭，百里苍兰面前摆着一份木耳鸡蛋蒸饭。
戚流把盘子里所剩无几的几块肉拨到连休的饭菜里，“他们太凶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