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舟在医院附近花店老板的热情推荐下，买了一束天堂鸟。
抱在怀里找到记在脑海里的那间病房。
站定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等待了十秒钟，房间里一片安静。
他犹豫了下，抬手准备再敲的时候，从隔壁病房出来的小护士红着脸走近了两步，“这位先生，您好。”
沈一舟放下手偏头看过去，朝面前的小护士认真点了点头，“你好。”
看到正脸，小护士强行忍住去捂脸的冲动，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那，那个，您是来探望病人的吗？”问完这句，她就差点想给自己一嘴巴，带着探望病人常用的花，这不显而易见的事吗？
“是，”沈一舟朝她点点头，“我来探望一位姓杜的女士。”
“是杜阿姨吗，她有个女儿叫杜桥。”
“对。”
“那就太不巧了。她们上午刚出院。”
沈一舟神色一顿，敛眉的样子让小护士又是一阵心跳加速。
“看来杜女士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倒也不能这么说。”要是面对其他人，小护士三言两语含糊过去就借口忙了，不过这会，她觉得这么好看的先生肯定不是坏人，倒是乐意再呆一会多解释几句，“虽然杜阿姨是出院了，但她那种病，要想根治是很难的，得小心调理着，还得定期来医院复查。总之，现在说大好还早着呢。”
“嗯，”沈一舟微微颔首，“多谢告知。”
“不，不用客气。”
出了住院大楼，沈一舟看了眼还牢牢待在怀里的花束，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扔下，一路抱着回了学校。
回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上同一层楼的同事，对方朝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就看到了他怀里那束包得分外精致的天堂鸟，忍不住打趣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沈教授买花呢，不过怎么买了天堂鸟啊，这花是探望病人用的吧？”
沈一舟这会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虽然他面上看不出来。
这会面对同事的好奇心，他点点头轻嗯了一声，和对方擦肩而过。
被敷衍着回复了的同事：“······”好像说错话了怎么破？
回到办公室，沈一舟把花放到了桌子上，拿了杯子去接了一杯水回来的路上又看见那束花，最后还是默默放下杯子找了个玻璃花瓶出来，清洗干净灌上水，把花束解开修剪了一番插了进去。
至于有来他办公室的老师同学看到他桌上摆着一束天堂鸟会是什么人间迷惑，并不在沈教授的考虑范围之内。
**
另一边。
杜桥已经带着杜小云正式搬到了出租屋里。
吃了一顿相比较平日里更丰盛一些权当迁居宴的午饭，杜桥成功劝住想要帮忙收拾行李的杜小云，把人送到房间休息后，就在客厅里忙活起来了。
行李不算多，全部规整好才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杜桥上午睡了一觉，这会也不困，又拿了抹布和拖把把几个房间都细细打扫了一遍，之前只用了厨房，其他房间都落了一层浅浅的灰。
打扫干净后，她才脱了拖鞋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歪，掏出手机准备看看时间。
这屋子里没有钟表，还得找时间买一个回来。
想到这的时候，杜桥刚刚把手机锁给划开。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之前打开的邮箱app上。
顿时就想到了自己忘了什么事情，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把之前保存的邮件给发送过去后，杜桥又忙写了封新的，解释了一番为什么现在才回消息，并道歉。
两条消息发完，杜桥就抱着手机，心里有些忐忑地等待回信。
沈教授这会在上课，放在讲桌上的手机里没有安装邮箱app，所以杜桥在等了半个小时依旧没有收到回信后，手捂着额头往沙发上一倒。
完了，沈教授肯定是生气了！
杜小云午休醒来，下床小心翼翼来到客厅，一眼就看见了半躺在客厅沙发上一脸懊悔的杜桥。
出声道：“桥桥？这是怎么啦？”
杜桥忙把手从额头上拿开，起身扶着杜小云坐下，“没事杜姨。”
“这还叫没事。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这才俩小时不到，到底是出啥事了？”
“就，就我之前跟你说的沈教授，我不小心放他鸽子了。”杜桥在杜小云身侧落座，说到这忍不住握拳敲了敲自己脑袋，“他昨天下午跟我发了邮件，我忘记回了，刚刚整理完行李才想起来，快一个小时了，沈教授还没回信，他可能生我气了。”
杜小云听完忍不住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这是为了什么担心呢，你忘了回消息也是太忙了，说不定那位沈教授也是正忙着自个的事，还没看到你消息呢。再耐心等等吧。”
杜桥一想也是，抿唇点点头。
杜小云拍了拍杜桥手背，“我倒是难得见你这么着急。”
杜桥一愣，沉默片刻，“我尊敬他。”
沈教授是第一个没有收到她任何报酬和代价，依旧乐意教导她的先生。
而且这份关系，对她来说太珍贵了。
珍贵到她不敢让这份关系出现任何一丝丝的意外和波折。
忐忑地等到傍晚，就连去厨房做饭的时候，杜桥也把手机放到了灶台边上，开了手机最大的提示音，一听到声音就连忙转头去看。
终于在她把饭快做好了的时候，一连收到了两封邮件。
一封附件里是她下一阶段要看的电子书，一封附件里是一条视频。
附带一个手机号码。
把两个附件的内容下载下来有看了看里头的具体内容后，杜桥激动地恨不得抓起手机亲两口。
杜桥从厨房出来，杜小云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变化，接过筷子笑着问道：“那我沈教授给你回消息了。”
“嗯，”杜桥勾着唇角点点头，“除了我之前看的那种电子书，还发我了一条他讲课的视频。”她捏捏拳头，“我记得客厅的电脑是能跟手机连接的，吃了饭我就看，绝不能辜负了沈教授的一番苦心。”
举了足足两个小时手机只为了把讲课内容给拍下来的韩越：“······”
饭后杜桥就开始研究怎么把手机上的视频文件给传到电视上，杜小云吃了药坐在沙发上边泡脚边笑眯眯地等着。
她得看看那位好心的沈教授长啥样，她们住的小区距离望州大学那么近，万一往后要是遇见了，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好了。”
文件传输成功，杜桥放下手机伸手从茶几上拿了遥控器，摁了‘播放’键。
杜桥拿起笔记本和笔，杜小云抬头，两个人聚精会神地朝电视上看过去。
电视上最开始的画面是空无一人的讲台，只有教室里细细碎碎的小声说话声和翻书声。
看得出来拍摄视频的手机像素很高，连黑板上没有擦干净的粉笔字都能看清。
很快，上课铃打响。
伴随着上课铃打响的，是一道出现在教室门口的身影。
来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衬衣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挺秀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遮住了午后教室里有些过于明亮的光线，便见一张眉眼清隽的脸，举止间便是莳花弄草的公子雅致。
等人走上讲台，放下手里的杯子和教案，视频里便是整齐划一的问候声：“沈教授好。”
“同学们好，请坐。”
杜小云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
“这就是沈教授，这么年轻啊！”
杜桥一边专心听讲，一边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杜小云见状忙闭上嘴巴，但心里的惊讶还没消散。
她之前听杜桥沈教授沈教授的叫，还以为这位沈教授应该是位年过半百的老者，电视里的教授不都是那个年纪的么。
却原来还有这么年轻的教授么。
不光学识渊博，长得还比电视上的那些明星都好看。
杜小云在这边唏嘘，杜桥这会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听课里去了。
还是听到旁边哗啦啦的流水声，才从全神贯注中抽离出来，拿遥控器按了暂停键。
杜小云擦脚的动作一顿，“吵着你了吗，我这就回屋。”
“没有，”杜桥拿过杜小云手里的毛巾蹲下来给她擦了脚，又把人扶起来送到房间里，接着倒了洗脚水拖了拖地，坐下继续开始看视频。
看完之后，她把沈教授在最后面布置的课堂作业记到笔记本上，关掉电视和客厅的灯回房间。
用了半小时做完作业，拍了图片发过去后，才起身去洗漱。
等洗漱完，杜桥才看到前几分钟发过来的新邮件，点开附件后就见她发过去的图片上用红色的笔触画了一个大大的对号，除此之外还有一句话。
“手机号和微信同号，微信方便一些。”
杜桥伸手按了按不自觉加速跳动的心口，打开手机微信，把那串她看完后默默背了好几遍的号码给输入进去。
等待验证不过三秒。
“对方接受了你的好友申请。”
杜桥坐床沿上抿抿唇，抱着手机点开聊天界面。
输入：“沈教授，晚上好。”点击发送。
沈一舟：“晚上好，杜桥。”
杜桥：“谢谢您发给我的视频，我会尽量抽时间去听您的课。”
沈一舟：“好。”
过了会。
沈一舟：“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杜桥：“沈教授也是。”
**
望州影视城。
杜桥之前参与演了一个昙花一现的水鬼的电视剧叫做《青檀》，导演名叫刘谷，人在导演圈里名气不大不小，算得上一号人物。
这天《青檀》剧组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说是不速之客其实倒也不尽然，来人是影视城里另一个剧组的导演陆威。
只不过两位导演都擅长拍摄跟古装和带着些神鬼题材的电视剧和电影，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王不见王，两人私底下其实都比较欣赏对方的拍摄风格，但真见到面了，总少不了互撕一番。
也算是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了。
虽然方式另类了点。
陆威到的时候，刘谷正在电脑上看前面拍摄的素材，琢磨着到底该怎么剪才能剪出自己想要的画面。
电脑上的视频播放速度被调到最慢，慢镜头下，视频里每一帧每个人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刘谷看得聚精会神，压根没留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出来。
陆威也没出声，微微弯着腰，看向电脑屏幕。
屏幕上刚刚开始播放的是书生路过水塘边，白衣长发的水鬼慢慢露出水面的片段。
“咔哒！”
鼠标一声轻响，画面定格。
刘谷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慢慢挪到按住鼠标的那只手上，再沿着胳膊抬头，就看见了头顶上一张讨人厌的脸。
“姓陆的，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用脚走进来的。”
刘谷被噎了噎，伸手狠狠拍了下放在鼠标上的那只手，“你乱动什么，我情绪刚酝酿好，你一下子给我整没了。”
“抱歉哈，”陆威张嘴‘诚意十足’地道了声歉，“待会重新酝酿就行了。你先跟我说说，”他伸手一指电脑屏幕上演水鬼的那道背影，“这演员是谁？”
“那我哪知道，就一个群演。我这剧组群演来来回回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这搁哪去给你找。”刘谷说着抬了抬眼皮，“怎么着，看上了？”
“我可去你的，没个正行。我有正经事，你帮我这个忙。”
“你先说你找这群演到底想干嘛，我再考虑帮不帮。”
“当然是找她拍戏啊，我剧组那个女二林音音，有个戏是吊威亚从悬崖上飞下来，那丫头恐高，拍了几次都不成，跟我面前都快哭成泪人了，换了几个都不行。这姑娘，”陆威点了点屏幕上，“身段好，跟林音音也相似些，要能拍出来效果肯定比之前那几个好。”
跟陆威对掐了十多年，刘谷自然知道自己这个老对手对自己拍的电影电视剧有多么吹毛求疵，完全一个完美主义者，闻言眉毛一扬，“那行，我让人找找看，不过找不找得到我就不敢保证了。还有，不管找不找得到，报酬一顿火锅，我要吃影视城对面那家的，现在就去预约，要不然又得等上一星期了。”
“行行行！”
**
星期一一大早。
杜桥提前背过课表，上午有沈教授的课。
吃过早饭，她收拾好背包准备去上课。
刚出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喂，林哥。”
“有个急活，剧组那边找到我点名要你，一场戏五千，那边说得吊威亚，是给女二当替身，去不去？”
杜桥只犹豫了两秒钟，抿抿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