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模特换装完毕，就被领着出化妆间，从员工通道到达举办车展的会场。
“号码牌对应车辆，都别弄错了。这一天里都会有人时不时过来巡查，要是有偷懒的，丑话说在前头，可别怨我给你们扣钱。”
杜桥跟着众人一块应了声，拍手解散，各自去找自己要站的位置。
杜桥只往车展的最中央走。
车站的中央区有一个比其他地方要略过二十公分的台子，来标榜台上车辆的特殊地位。
这会台子上已经停放了一辆火红色的跑车，杜桥看了眼车头，没认出是什么牌子，接着看向车身。
车是敞篷的，里面是黑色打底，米色点缀的座椅以及内饰。
整个车身弧线流畅而霸气。
就算杜桥对车一向没什么研究，但也看得出这车的价格肯定也跟它的外表一样美丽。
平常她在手机推送的新闻上看过很多类似两车相撞，一辆豪车哪怕是不小心被刮出一点痕迹来，修一下都要上万甚至上百万。
她不清楚这辆车价值几何，但保险起见，哪怕是自己本身就是来展示这辆车的车展模特，杜桥也没敢往车身那边靠，而是隔出了大概五十公分的距离就站定了。
随后回想着昨天在手机上找到的几个车展视频，试着摆了几个pose，最后选了个最省力的摆出来。
张晓曼穿着一身火红色长裙，站在二号车位，摆好pose后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扭头看了眼一号车位上站着的那道银色身影。
虽然只有一个号码之差，但双方之间的位置却是天壤之别。
车展中心是圆形的设计。
一号车位在原点，二号到八号是围绕着一号，所以二号和八号也都没有什么区别。
她属意的自然是一号车位，在过来之前也都充满信心自己能拿到一号号码牌。
谁知道半路居然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杜桥，这个名字她从来没有在同行中听说过，要么是兼职，要么是刚刚踏入这个行业。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个名字她张晓曼都记住了。
车展是九点开放，拿着邀请函的客人带着同伴依次扫码进入。
杜桥挪动了穿着高跟鞋有些不习惯的脚，就听到了入口处传过来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咔嚓！”
杜桥被对面的闪光灯刺了下眼睛，刚眯眼缓了缓，就听见对面那个拿着相机拍照的男生朝她说道：“小姐姐，你表情太严肃了，笑一笑好吗？”
杜桥：“······”
她很有职业精神的朝镜头勾了勾唇。
闪光灯又量了下，这回杜桥忍着没闭眼。
但拍照的并不止这么一位。
过来看展的有拿着专业相机来的，也有拿着手机来的，碰到自己喜欢的车都会即兴拍上一张。
杜桥这边就成了重灾区。
谁让她旁边的车是整个车展现场最令人瞩目的那一辆呢。
好不容易寻了个空挡，杜桥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睛，就听着台子下边有一个人开口，“模特，你坐车里摆个pose行吗？”
杜桥循声看过去，淡声道：“不好意思先生，不被允许的话我是不能进车内的。”
“哎呀，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进车里拍才更好看嘛！”
杜桥没动。
那人寻了个没趣，又觉得有点丢面子，忍不住骂骂咧咧了一声：“哪找来的模特，人话都听不懂！”
杜桥只当没听见。
她就当自己是个展示品。
反正这车要是没有主人允许她绝对是不会动的，就连靠近一些都不要。
万一刮花了卖了她都买不起。
看着那人离开，杜桥原本以为这事已经完了。
没想到这人直接去找了车展的负责人回来，伸手指着她的方向也不知道跟那位负责人说了什么，很快杜桥就看见那负责人朝她走过来。
绷着脸很生气的样子。
“去道歉。”
“为什么？”
“朱先生是本次车展的贵宾，只不过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没有做好，还问我为什么道歉？对方本来是要买一辆车的，要是因为你的不配合不买了，损失由你来承担吗？”
杜桥深吸了一口气。
偏头就对上了那位朱先生肥头大耳的脸，这会正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拳头都硬了怎么办？
“还不快去？”
胳膊被扯住往前推了推，杜桥没来得及反应，脚下有些踉跄地站好，抚了抚手臂衣服上的褶皱，抿抿唇走到那位朱先生面前。
“道歉啊，这次我的话听懂了吗小美女？”
对上那双色眯眯往下看的眼睛，杜桥忍住后退的冲动，正准备低头。
“小叔，你看看这辆，酷不酷？我流口水好久了，你买了借我开两天成不？”
“不买，太高调。”
杜桥耳朵忍不住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拳头下意识握紧了。
人群另一边。
沈持跟个小狗腿一般走在沈一舟身侧，听见自家小叔对他看上的红色跑车的评语撇了撇嘴，他就知道。
“那那边那辆黑色的呢，”沈持伸手一指，视线落在前方的人群，指尖一顿，“小叔，你看那边，那边那个小姑娘，叫，叫什么来着，杜桥，你看看是不是她？”
沈一舟看着前方人多，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脚步猛地一顿，顺着沈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杜桥刚好扭头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过去。
四目相对。
沈持还在一旁咋咋呼呼地出声：“这位杜姑娘好像摊上事了。小叔，咱们要过去帮忙吗？”
沈一舟对上了杜桥看过来的眼睛。
只要是不上课不做实验的时候，他都不怎么带眼睛。
今天被大侄子拉过来看车，他也没带。
有些近视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人和车都有一些模糊，但那样一双眼睛，他没有认错，反而看得很清楚。
自然也看到了杜桥眼里不需要他过去帮忙的那份倔强。
沈一舟视线在杜桥身上穿的那件曲线毕露的银色长裙上一扫而过，眼底暗了暗，很快收回，伸手拦住准备上前的沈持，“不用。”
“小叔？”沈持一脸不解。
难不成他猜错了？
小叔对那位杜桥小姑娘压根没什么意思？
杜桥已经收回了目光。
她朝对面的男人欠了欠身，“朱先生，抱歉。”
“这才对嘛。”周围不少人都在看着这边，还有认识的生意伙伴，自知太过火也不好，朱先生意犹未尽地收回眼神，抬头看向那张神色清淡不掩其绝色的小脸，“那我刚才的要求现在能做到了吧？”
“可以。”
朱先生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桥撩起裙摆转身，回到台上后，拉开敞篷车的车门，抬脚坐进去。
随后手扶着方向盘，看向镜头。
站在台下的朱先生拿着手机凑近了些，拍了几张后又开始指手画脚道：“裙摆开叉的部分朝一旁拽一拽，把一条腿露出来，你这动作太僵硬了。”
杜桥忍不住看了眼他快把衬衣给撑破圆滚滚的肚子，要是自己这一高跟鞋踹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力道反弹。
把这个念头给使劲压下去后，杜桥扬了扬头，抿唇伸手，捏起裙子的一角，往一侧轻甩了下。
原本遮掩在裙摆下的左腿，就这么露在了众人面前。
“很好。”朱先生心满意足地连拍了几张照片，放下手机后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眼面前的那条又细又直的腿，搓了搓蠢蠢欲动的手，“小姑娘挺懂时务的嘛，这样多好。加个微信怎么样？”
“不好意思，没带手机。”
“呐，我名片，随时可以联系。”
杜桥看了眼递到面前的名片，伸手接过来，对方才满意地笑了，抬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这才满脸带笑的走了。
沈持站在不远处，看完全程后皱了皱眉，扭头又去看自家小叔，顿时身体比脑子快得倒退了三步。
“小叔，你生气了？这姑娘看着跟那些拜金女也没什么两样，咱们犯不着为她生气，这，这天涯何处无娇花，你就当自己这回瞎了眼······”
后面的话在旁边那道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被他囫囵个咽了回去。
“小，小叔，您能别这么看我吗，我害怕！”沈持说着还忍不住耸了耸肩膀，他是真怕，不是装的。
那眼睛上方又长又直的睫毛跟着眼睛一块扫过来的时候，跟刀子一样，他有种脸皮被割伤了的错觉。
沈一舟启唇，“多嘴！”
沈持顿时一手捂住嘴巴。
训完自家侄子，沈一舟回头重新看向这会已经从车里出来站在车旁摆好pose的杜桥，眯了眯眼睛，“走吧。”
“去哪？”
“不买了，回去。”
“不要啊，这才多大会，车还没看完呢。”
“没有好车。”
“这里面的车还不算好？”
“车品不好。”
沈持：“······”果然还是生气了！
他边追前方那道离开的背影，边忍不住又回头朝杜桥的方向看了一眼。
少女一身银色长裙，脊背挺直，眸色清淡，好像，好像往他们这边望了一眼。
从九点站到十二点。
中间吃午饭加休息，一个小时时间。
杜桥从台上下来，随着人流走了没几步，就撞上了找过来的谈小玉。
谈小玉看见杜桥后就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桥桥，你没事吧？”
杜桥正在四处找垃圾桶，闻言扭头朝她看过去，“你知道了？”
“我那边没看到，是在我前面那位，知道我跟你一块来的，就趁没人的时候跟我说了。”
“没事，”杜桥摇摇头，对上谈小玉一脸你别强撑着的模样，不由失笑，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事。”
谈小玉看杜桥还能笑出来，这才松口气，伸手揽住了杜桥胳膊，“其实像你遇见的这种事常有，有些客人确实过分了些，但咱们过来就是指着这赚钱的，大家一般也都是忍气吞声，毕竟忍过去就完了。你要是不配合，今天付出的辛苦全都泡汤了不说，以后也没人敢找你做这份工作了。所以啊，桥桥你就这么想，咱们是为了钱才屈服的，可不是为了那位肥头大耳的老男人。”
杜桥：“······小玉姐，我明白你的意思。”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走，咱们去吃饭，吃完饭这件事就彻底翻篇了！”
一直到洗手间杜桥才看到垃圾桶。
她把号码牌给取下来，抽出夹层里那张名片，毫不犹豫地丢进了垃圾桶。
谈小玉正在一旁吸收，偏头间正好看见杜桥这个动作，擦干净手后拍了拍杜桥肩膀。
吃完饭，众人回到化妆间坐在化妆椅上仰着头小小眯了一会。
一边得注意着不能蹭掉脸上的妆，还得小心着别弄皱了身上的衣服。
压根就没人睡得舒服。
十二点五十一到，众人匆匆忙忙起身，回到自己的车位旁，继续上午的工作。
下午的工作时间是从一点到六点。
好在下午就没有再发生上午时候的是非，一直站到六点钟，客人离开，她们也宣布工作结束。
会化妆间卸妆换好衣服，外面的天差不多就黑了。
杜桥看着手机屏幕上转账过来的五百块钱，看了好一会上面的数字才伸手点开，肩膀被轻拍了下，谈小玉边揉腿边招呼杜桥，“走了桥桥，回去一定要泡泡脚啊，要不然明天你就该起不来床了。”
“嗯。”
出了车展中心的大门，谈小玉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朝杜桥摆摆手，“那我就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你也路上小心，拜拜！”
杜桥朝谈小玉摆摆手，看着载着她的出租车离开，这才辨认了下方向，活动了下脚腕，朝一公里外的公交站牌走过去。
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距离，杜桥咬了咬牙，还是停下扶着路边的路灯柱歇了歇脚。
走一步就跟走刀尖似的。
微信过来一条杜小云刚刚发过来的消息，“桥桥，你什么时候回来？”
杜桥惦着一只脚低头回信息，“已经下班了，正在往回走。”
把信息发过去，她才注意到旁边的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见她看过来，越野车的车灯闪了闪，随后靠近路边的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没有带眼镜的清隽脸庞。
就算握着方向盘表情也一丝不苟的男人抬眸看向车外脸色有些愣怔的少女，“杜桥，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