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压下不稳的气息,苏挽歌呼出一口浊气。
身后弟子皆目瞪口呆:从来不知道师尊能诏“千军万马”。
那本就是一个古战场,魔兵已到,与鬼赤猎两相对峙。
苏挽歌看着战场上井然有序的军队,情绪差点失控。
她的赤猎啊,陪她出生入死的人啊。生前,受她之统,为国而战;死后,受她之诏,为世而战。
指尖拨下一个琴音,鬼赤猎势不可挡的冲向魔兵,深埋于土的兵刃啊,终于重见光明。
忽然,天道的对面出现了一道黑影。
清贺。
放下九歌,从弟子手里拿过清歌剑,飞身一跃,稳稳的落在天道中央。
她面上一副“我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敌千军万马,可战千百人”的神色,可心里却没底得要命:她害怕站在高处,她左手负伤,她身中暗毒,她身受魂钉之刑修为折损。
清贺亦轻身一跃,也来到天道中央,在离苏挽歌五六步远的地方站定。
云清的弟子看清了来人,惊讶多出了恐惧:他们大师兄是魔族安南王……?
苏挽歌定定的看着他,眼里痛苦的情绪翻滚不息,搅得整个眼睛都染上一层红色,她开了口:“为什么要这样?”
清贺嘴角嘲讽的一扬,“师尊觉得呢?”
苏挽歌也牵强的笑了一下,“我怎么知道?”
“没什么,就想踏平人间而已”清贺用聊家长话的语气随意说着。
苏挽歌收了那抹牵强的笑,一丝多余的表情都不想给他,“你若执意如此,我便护不住你,也便再不护你。”
清贺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的真诚,“师尊不是早就弃了吗?现在又说这话干什么?”
“你我本无情分,全靠我一人死撑,想来没温度的东西,也不可能捂得暖。罢了,有种你就弄死我,不然我就弄死你”一句说完,抽刀向清贺砍去。
两人剑法极其相似,不分伯仲,剑快得用眼睛根本就看不清。
苏挽歌向来动嘴皮比动真格还多,云清的徒弟实在没见过苏挽歌动刀子的样子,如今在这里阴差阳错的在这饱了眼福。
快速的挑起清贺的剑,往上一抬,两剑擦出剧烈的火花。清贺的剑猛的一转,往苏挽歌的胸前刺去,苏挽歌及时收剑自下而上的扫开他的剑。
左手运起灵力,向他击去。清贺亦运起魔力,挡住灵力的攻击。
两股力量相撞,将两人快速交剑的身影分开。
稍微站定,苏挽歌再次执剑上前。剑剑狠厉交锋,剑气乱飞,将那铁道剐得满是伤痕。
就这样交剑几百招,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忽然,一把锋利的刀凭空袭来,毫无预兆的冲向清贺。苏挽歌一把抓住那把刀,只握住了刀身,震得手心发麻,瞬间鲜血淋漓。同时一把推开清贺,将他推向云清峰弟子在的那一边。
她动作一气呵成,还骂了一句“混账东西永远不知道保护好自己”
反应过来的苏挽歌顿时想着拍死自己得了,以前护这小子护习惯了,一见他有难便忍不住第一个冲出来,在这种混乱敌对的情况下,还是没能赢过本能,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苏挽歌来不及多想怎么把自己拍死的事,目光凌厉的看向尖刀飞来的方向。
一身红衣,一具笑脸面具。
苏挽歌眉头深深的皱起来,算了算日子,是第七天了。
苏挽歌真想找个地方骂娘:怎么烦心的人和烦心的人都赶着一块来。
苏挽歌手心疼得她背后直冒冷汗,还没来得及歇足一口气,红衣鬼王便提着那把模糊的剑袭来。
红衣倾世的速度更快,苏挽歌硬着头皮挡下每一剑。她自己的看不清出剑的招式了,完全是凭着多年的经验来打。
清贺被苏挽歌这一推得恍了神,站在天道的边缘,目光变得有些呆滞。
僧一行好好的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从来都恪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原则,现如今却忍不住哭了出来。他从一堆弟子里冲了出来,指着清贺破口大骂:“你……你真不是个东西。”
这一咬字不清的破骂驱走点清贺眼里的呆滞,转头凉凉的看着他。
僧一行完全不顾清贺足以活活杀死人的眼神,一边哭一边吼道:“师尊对你这么好,你是怎么对她的?你就投身魔族带兵来攻打她?”
“你小的时候,与峰中的师兄弟起了矛盾,师尊怕你受委屈怕你被孤立,不顾世俗的眼光非要把你接到她的院子里。你长大些了,惹到了魔族少主宸越,是师尊为你挡了一掌你才活下来。”
“后来,你莫名其妙的离开了云清峰,师尊也跟着你离开了,她去找你,找了一百年才回来啊”
“岐山三十条人命,你倒好,杀完人拍拍屁股就走了,把屎盆子扣在师尊头上,师尊为了你,一人受了三十道魂钉,一条人命一道魂钉啊!”
“魂钉之刑有多重,你不知道吗?师尊差点死了,差点死了……这么多年,大家冷暖自知,师尊到底对谁最好,你心里没个底吗?”
僧一行吼完,捂着脸蹲在那里泣不成声。
清贺这么多年来的伪装一瞬间崩塌,眼底通红,孤独无助得像个孩子。
师尊……为什么……事情……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他原来是有一个……对他这么好的师尊……可是后来……
苏挽歌抬剑挡住红衣倾世重重的一击,踉跄一下,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一脚踏空,瞬间失重,整个人往天道下倒去。
云清峰徒弟的呼吸集体停滞,灵魂都快出窍了,都想直接飞过去接住师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飞了过去,接住了苏挽歌。
苏挽歌正想着用什么姿势摔下去死得更痛快些,忽然被人揽住,睁开眼睛,看见是清贺,有些不可置信,“清贺?”
清贺还没来得及应答苏挽歌,背后却接连遭受了红衣倾世的三连重击,一时没忍住,吐了口血在苏挽歌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