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章白信扬天情散尽(一世篇)

  “一夜未归,你去哪里了?何人送你回来的?”温曜冷声质问。

  温婉轻笑出声,蓄着嘲讽。

  温曜被温婉这个动作彻底惹怒了,厉声喝道:“反了你,跪下”

  温婉微微抬眸,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眼里冰意无限。又复轻笑,却缓缓的跪了下来。

  温曜见她如此乖顺,怒气才稍稍退了些,“方才是太子送你回来?”

  温婉默不作声,温曜便当她默认了。又道:“你可知,太子与你妹妹……有了肌肤之亲,你以后不要再与太子见面了”

  温婉嘴边不受控制的溢出冷笑,抬起精致略显苍白的小脸,满是不在意,“呵,你是说让吗?生而为人,谁不是第一次,凭什么,我要让给她?”

  温曜一听,微微退了的气又一股脑都冲上来,脸上的皱纹一时全部裹在一起,“混账,她可是你妹妹啊,如今她出了这种事,你却这样说,你真是……气死我了”

  “妹妹?你问问她可把我当姐姐,若是她敬我,可会发生这种事?”温婉话里满嘲意。

  “你……反了反了,来人,给我打,打到她知道自己的错为止”温曜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的聚在一起,恶态百出。

  绿姬这时才假意劝道,“老爷,你别打她啊,你再好好和她说说,她是个那么聪慧的人,定会听得进去的”

  “你看她像会听进去的样子吗?打,该打,出去几年,都不知天高地厚了?”

  温婉跪在那里,身子挺直,傲骨不屈,眼里的情绪退得干干净净。

  终究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骨子里仍有礼教纲常。对于温曜这般的打骂,她怎么样都不好还手,只好受着。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名存实亡的父亲可以做到怎样的地步。

  几十杖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背上,本来就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气,额间密密麻麻的挂着冷汗,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温曜再次问道:“我再问你一遍,让还是不让”

  “不,让”温婉艰难的从牙里蹦出两个字。

  “滚开,我亲自来,我看她能硬到什么时候!”温曜走上前,抢过棍杖,一下比一下重的打在她身上,哪是一个父亲的样子,分明对待看仇人的模样更像些。

  “嚓”

  棍杖上出现一个裂痕,温曜依旧不依不饶的往她身上打去,重得要命。

  “啪嚓”

  棍杖断了,折断的一头被甩到温婉跪着的前方。

  温曜用棍杖折断的一头撑着地,气有些微喘,“再问你一遍,让还是不让?”

  “说了不让就是不让”温婉气若游丝的回道。

  温曜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了,恨声说道:“你要是不让,我便把你娘的事抖出来,公诸于世,我这张脸也不要了”

  温婉明显的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温曜,耗费最后一丝力气,猛的站了起来,拽住温曜的领口,“你……可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父亲”

  温婉眼里是无穷无尽的杀气,全部投射在温曜身上,似能透入骨血。

  温曜确实被温婉这个表情吓到了,一时僵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你这样对我。从今以后,你若再动我一分,我保证你也会讨到这种‘乐趣’,我保证你……后悔为人”

  说完,强撑着精神走了出去。身躯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倒下去,却又似每一个步子都极其稳妥。她已是强弩之末,支撑她的便是她那没有用的傲气。

  温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连旁边的绿姬都被方才那一幕吓到了,白着脸没有言语。

  温曜要不要脸干她何事?她最重的是她娘亲的名声,还有她外祖父。娘亲早年便离了外祖父,外祖母也早早的离他而去,外祖父只有他一个人了。且外祖父一介文坛墨客,最重的便是名节,若她母亲的那些事被抖出来,他外祖父非得被生生气死。她不想这世上让她在意的人,又少一个。

  那日她回到小院,浑身是血的软身倒下,可把苏北丫头吓坏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温婉将近躺了一个月,期间浑浑噩噩的醒过几次,随后又沉沉的睡过去,像不愿意醒来的样子。

  时至冬日,腊月寒风里飘起了纷扬的雪花,温婉轻倚在窗边,伸出玉手接过一瓣雪花。不知是眼睛涩疼了,还是余悲未尽,一滴清泪滑过脸颊。

  苏北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小姐这幅丧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跟着疼起来。

  快步走到窗边,将小姐的手拉回屋中,顺带关了窗子,“小姐的伤还没好,怎的能受这寒风?”

  温婉回身来到暖炉边,苏北也跟着走了过去,手里拿了一沓信封。

  “小姐,这是太子给您的,前几您身子不大好,我没敢拿来给您瞧,见小姐好了些,我才想着要把这些信给小姐,应该不耽误什么吧?还有啊,老爷说让你写一封回信”苏北将那一沓信封递给温婉,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

  温婉终日如一的脸才出现一丝情绪,却没有接过信封,“写呗,不然那家人怎的放得下心来!拿笔纸给我”

  “是”苏北应了一声,走向书案。

  苏北以为小姐与太子两人一个月没见,浓情蜜意的思念怎么都要写出点长篇大论来,可见小姐提笔不过一瞬,便将书信递给了她。

  “送去吧”轻轻说道。

  “嗯”苏北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等苏北回来时,温婉还是保持她走时的那个模样,轻声唤道:“小姐?”

  听到声音,温婉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移开,说道:“苏北,我们离开这里吧,哪里都行,就是别在这里”

  苏北听到小姐这句近乎央求的话,一下子红了眼眶,哽咽出声,“小姐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就离开这里,小姐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一个时辰后,摇摇晃晃的马车在风雪里缓缓前,雪堆得还不高,车轮没能压出印记。

  温婉双眼微瞌,昏昏欲睡,昏昏欲睡,却又醒了过来。睁眼便看见了那沓信封,眼中波澜微动。

  苏北她怎的还把这个带上了?握在手里,厚厚的一沓,颇有重量。温婉实在不敢拆开,看了怕自己又该放不下了。

  手上涌上内力,刚刚还完好无损的信封瞬间碎成了白屑,被她扬在风里,与飘落的白雪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最后认命的落在地上,被飘雪一层一层的覆盖。

  温婉心道:便这样与你告别,借万里高山,以之为隔,世世不见。

  感情升温过于热烈,灼热的伤渗透了心血。她和游九华,大抵便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