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尾声

  宸越喜欢季绯月,很喜欢的那种,第一眼就喜欢,然后想喜欢很久的那种。

  可季绯月不喜欢他。

  为了多见见季绯月,他伴作玄远的弟子,也是这个时候,他遇到了苏挽歌。

  那日五峰仙门聚会在不惑天,他在找季绯月的时候,见自己前方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清高脱俗得很,戴着白色的面纱。

  他见她的面纱快要掉了,便想好心帮她拉一拉,没想到居然把她的面纱给弄掉了。

  宸越记得当时苏挽歌的眼神像要吃了他一样,快速的戴好面纱,当即拔了剑与他打了起来,那叫一个凶狠啊,半个不惑天都差点没了,如此他魔族的身份也盖不住了。

  事后宸越才知道那女人是云清峰的峰主苏挽歌,素来不以真面目示人,那面纱许是她的逆鳞,怎么想都是自己的错,于是便去云清找她道歉了。

  苏挽歌自然是将他拒之门外,准确的说是把他打出门外的。

  可宸越最可贵的地方就是,有恒心啊。

  宸越居然“登门拜访”一个月,把苏挽歌烦得咬牙切齿。

  苏挽歌:“你有病?你闲得慌吗?天天搁我这干嘛?”

  宸越:“我觉得咱俩特别像,所以我就想跟你交个朋友”

  苏挽歌:“别得意着长了张嘴就说话,谁和你像……还有啊,我不用朋友”

  宸越:“好吧,那我明天再来”

  苏挽歌:“你来来劲了是吧?你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是吧?”

  宸越:“嗯”

  苏挽歌:“……”

  “行行行,不就交个朋友吗?我苏挽歌还交不起了”

  宸越笑道:“这就对了嘛”

  自然得到了苏挽歌大大的一个白眼。

  此后,宸越倒未再日日来云清峰烦苏挽歌了,不过那频率还是频繁的,两人凑一处,除了喝酒,比各种无聊的技能,就是谈季绯月了。

  一日,宸越提着一潭好酒,一小篮葡萄来见苏挽歌。

  宸越大大方方的进了留兰居,朝那个正忙着看封文的苏峰在主喊道:“嘿嘿嘿,你敬爱的宸兄来了”

  苏挽歌才懒得理会他,继续看着手中的封文。

  “我说,你都不欢迎一下我吗?”宸越把酒和葡萄放在桌子上。

  “你好呀,宸弟”苏挽歌随意的哼了两句。

  “这是我魔疆大好的紫晶葡萄,别处都没有呢,尝尝”宸越提着一串葡萄摇啊摇。

  苏挽歌站起来,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哟,这么稀奇的东西不送去给季绯月?”

  “嘻嘻……我刚刚去了……她不要”宸越尴尬的笑笑。

  “敢情我是专门接收次货的啊”苏挽歌挑了挑眉。

  “你这就不对了,我这大老远拿来的,这不是想着别浪费嘛,来,我剥给你啊”宸越又笑,眼睛眯起来,有些可爱。

  宸越拿起一颗,两只爪子真开始剥起葡萄皮来。

  苏挽歌颇为嫌弃的看着他,“别,我可消受不起,你那狗爪谁知道有没有沾什么毒,本峰主用刀削”

  “你那剑法能削葡萄?”宸越质疑。

  苏挽歌:“比比”

  宸越:“来啊”

  然后这一少主一峰主楞是一颗葡萄都没吃,而是把所有的葡萄都削了,当真是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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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宸越看见苏挽歌蹲在路上,呆呆的看着自己流血的手,她旁边躺着两个死人。

  下雨了,雨落到她的头发上,她的脸上,她的伤口上,伤口上的血伴着雨水落在地上。

  宸越赶紧走过去,撑伞替她挡雨。

  感觉不到雨滴,她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眼里有些迷茫。

  宸越有些生气:“一个女人,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然后伸手把她拉了起来,赶紧从自己身上撕下用一块布给她包住了伤口。

  苏挽歌呆呆的看着宸越的行为,“我原来是一个女人啊……我也不知道怎的就活得这么潦草了”

  宸越看着地上的两个死人,问:“怎么回事?”

  苏挽歌答道:“他们骂我……上次我遇到了一个身穿红衣带白面具的鬼,我没打赢,还被打伤了,被他们看见了,他们说我没本事……我没本事我都站出来了,他们没本事他们不站出来还到处骂我这个没本事的人,那他们更没本事了,那还留着干嘛,所以我杀了他们……我错了吗?”

  宸越抱了抱苏挽歌:“你才没错,是他们的错”,一掌魔力袭向那两个死人,瞬间化为乌有。

  宸越把苏挽歌带回了自己的行宫,给她换了件衣裳,煮了杯温酒两人慢慢的喝着。

  “你为什么一只戴着面纱?你不丑啊”宸越忽然问道。

  苏挽歌神色一下子冷了起来,吓了宸越一跳,宸越正想着说什么弥补一下刚才自己的失语,却听苏挽歌平淡说:“应该是觉得我让她丢脸吧,所以她不想我暴露在人们的面前,不管我在哪里,我做什么,她都命令我一定要戴着面纱,还要带着斗笠,如果我不听话,她就会打我……”

  经过岁月的沉淀,曾经痛入骨髓的事好像可以平平淡淡的讲出来,流经耳膜,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娘亲叫琉璃,是个商女,我是来历不明的野种,注定只能活在黑暗中,我以前觉得我身边都是疯子,后来我也成了疯子”

  “娘亲刚开始对我还挺好,她会哄我,会对我笑,只是不许我出去……后来娘亲就变了,她开始打我,骂我,她还用鞭子抽我,满身是血,有一次我差点死了……我还常常看到她与男人扭在一起……过后她又抱着我哭说对不起……好多都记不清了,她最常说的一句便是‘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为了你付出我自己?我们都应该随着那场大火一起消失啊,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后来我偷偷跑去了她常去的那家楼阁,在她与男人苟合的时候,我给他们下了药,我用刀把他们一个一个刺死了,然后我用一把火送走了她……”

  “我害怕极了,我跑啊跑,跑到了哪里都不知道,我撞到了一个人,他穿着白色的衣服,长得很好看,却一脸丢了魂的样子,呵呵,也就是当今沈峰主……后来,我成了小乞丐,可我还是戴着面纱,因为我不敢面对这个世界……我是那个经常被欺负的人……后来,我遇到了渊远,才有了现在的我……”

  苏挽歌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酒,看向宸越:“怎么样?你还想和我做朋友吗?”

  宸越定定的看着她:“你是我的朋友,永远都是,不管你以前怎么样,现在怎么样,以后怎么样,你都是我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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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宸越实在看不下去苏挽歌教徒弟的法子了,他道:“你这般做虽是为他好,可他不知晓,将来也未必记得你的好,反过来咬你一口的可能到更大”

  哪料那女人根本不在意道:“比起在悲剧发生后替他惋惜,我倒更喜欢事先嘲笑他。再者我向来喜行处无为之事,行无言之教,倘若将来他记得我的好,是我的荣幸。倘若他记不得,于我亦无关紧要,他只须不扰我,便好”

  宸越摇摇头,拿她没办法,转瞬又想到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我明儿个正式打算和季绯月求婚,你看合不合适?”

  苏挽歌白了他一眼,“上几次你都说正式,怎么到现在还在正式中呢,这次来个歪式吧,万一成功了呢”

  “你说得好像有道理”宸越居然郑重其事的赞同起来。

  苏挽歌是牙齿的腻歪了,“有你娘的道理……哎,你也别天天黏着人家了,要适当的欲擒故纵,我这有一招,她定能记得你”

  宸越两眼发光:“说来听听”

  苏挽歌缓缓道:“这季绯月以前是不是天赋异禀,修炼之路那叫一个畅通”

  宸越点头:“嗯”

  苏挽歌继续:“可是后来,她的修为是不是一直停在金丹,怎么都上不去,而且最近你也发现她气息有些紊乱”

  宸越:“嗯”

  苏挽歌:“因为她是九阴圣体,这体质修魔那叫一个神,可修仙就不一定了,前期倒是突飞猛进,后期修为越发难提升,而且随时有爆体的可能。不过这有一个解决方法,就是像你这样的纯种魔族给她祭个生魂,这样她的修仙之道也是成神的速度”

  宸越满脸的担忧与不信:“啊……为什么会这样”

  苏挽歌见他这般神色,还以为他不愿意,便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不是情比金坚吗?不愿意?”

  宸越摇了摇头:“没有……我现在就去找她,把我的生魂祭给她”

  苏挽歌呆了:这死心眼!!

  “回来回来,我骗你的,那么认真干嘛?”

  宸越抓着她的肩膀:“苏挽歌,这事不能开玩笑,到底是不是真的?”

  季绯月确实是这样的情况,可苏挽歌怎么可能让宸越白白送死,她当即道:“不是真的”

  宸越这才松了口气,“不是真的就好,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吓死我了”

  苏挽歌做个局外人,满脸的不屑,“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若离于爱者,无怖亦无忧。“

  宸越问她:“你没有喜欢的人?”

  苏挽歌脑海中出现了沈清寒的影子,却一下子否认道:“……没有,我不喜欢人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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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宸越的求婚自然失败了,他苦哈哈的又来找苏挽歌吐苦水了,吐着吐着脑子也跟着抽了。

  宸越:“苏挽歌,要不我们俩成婚吧”

  苏挽歌刚刚喝进去的茶水瞬间喷了出来,顺了两口气她才道:“你疯了,别他娘自己嫁不出去就赖我身上”

  宸越一脸生无可恋:“她总以为我非她不可……事实虽然是这样,但我一个大男人三番五次被拒绝不要面子的吗?我要让她知道,我宸越除了她也可以有别的女人而且是那种谁都高攀不上的女人”

  苏挽歌中肯的点了点头:“最后一句我爱听”

  宸越:“而且你又没喜欢的人,也不委屈你嘛”

  苏挽歌想了想,确实,不是喜欢的人,和谁都是凑合。

  但她还是道:“那你大可随便找个女人,过足了瘾休了便是”

  宸越脸更苦了,“你不知道,我们这一族一生只能娶一个妻子,生时不能休,死后不能再娶,这妻子一定得找对了人,不然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苏挽歌的表情一时五彩缤纷起来,“贵族真是好习俗……”

  宸越:“所以,我怎么可能随便找一个女人成亲”

  苏挽歌要疯了,“那你找我也不见得不顺便到哪里去吧”

  宸越看着也快哭了,“可是我们和得来啊,我和你成亲后,至少过得也是舒心的,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也算不错吧”

  苏挽歌扶额,“行行行,嫁给你嫁给你”

  反正也嫁不了想嫁的人,嫁给宸越好像更好一点。

  宸越有些不敢相信,“你答应了?”

  苏挽歌:“嗯”

  宸越:“那我回头挑个黄道吉日,咱俩就成婚咯?”

  苏挽歌:“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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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挽歌向来狂妄得要命,那日不惑天清谈,她就宣布了这个“喜讯”,仙门肯定是相当反对的。

  她是这样说的:“人一生最大的权利就是做自己,我苏挽歌想做什么,想嫁给谁,都是我的事,不会因为谁,因为我是谁而有任何改变”

  “且盛世安平,人魔和睦相处,怎的就不能结秦晋之好好了?我此番嫁过去,乃是为了这盛世更安稳,让人魔的关系更为牢固,诸位还有意见吗?”

  后来,苏挽歌与宸越的婚事真定下来了。

  成婚那日,宸越还未到,苏挽歌一身凤冠披霞却被渊远叫到了云清后山。

  渊远说:“怕过几日没机会让你身败名裂了,就今日吧,人多”

  苏挽歌拧眉看着他:“你说什么?”

  渊远笑了笑:“你放心,那些罪名我都帮你准备好了,岐山吴宗主的啊、你烧了一楼人的啊、你毒害自己的徒弟啊等等”

  苏挽歌脸色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你想干什么?什么证据?证据又在哪里?”

  渊远继续笑着:“在你的剑上啊,不信你拔出来看看”

  苏挽歌闻言,未作思考,便拔出清歌,正好指着渊远。

  “噗”未等苏挽歌反应过来,渊远已经撞到了剑上,他却面露苦色与不可置信,嘴上的话却是:“还有一罪,你杀了掌门”

  “苏峰主,你干什么”

  “苏挽歌你居然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苏挽歌………”

  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皆是骂她的声音,她脑子一片混沌。

  宸越赶到时本想帮助苏挽歌,却被季绯月挡了道,两人一番打斗,动了季绯月的真气,她真气混乱,处垂危之际。宸越记起苏挽歌的话,祭了自己的生魂,救了季绯月。

  终究,所有人都负了苏挽歌。

  世人都晓得她坏,却少有几人问她,曾经遭遇过什么。

  苏挽歌这一世穿了一次嫁衣,可却是红衣去,血衣归,金丹碎,前程毁。

  这世上哪有生来的恶人啊,只是那年国破家亡,那时仙门位太高,那处车马太重,那会世人恶言太毒,那人太过无情。

  没有人生来就坏,好多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愿世人善待旁人,若给了希望,就不要随便失望。

  此文献给所有遭遇不幸但仍旧善良的人。

  望,安好。

  城下花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