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烧朱院

  砰~

  将房门重重关上,武凯操着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喝道:“上门栓!再有来的,就说老子——啊呸,就说贫僧正在参悟三界至理,概不见客!”

  自打下午住进这相国寺之后,先是寺里的八大执事轮流上门围观,后来又引来了四大班首之中的三个,算上刚刚送走的相国寺首座,武凯这半日之间,竟差不多将这相国寺里的高层见了个遍——没见过的,也就只有方丈了。

  这些人跑来围观的理由,不外乎是想瞧一瞧,能被道君皇帝召见的和尚,到底是如何的三头六臂——当然,他们心里最感兴趣的问题,其实是武凯到底是如何‘勾引’了皇上。

  武凯却哪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么传到宋徽宗耳中的?

  不过他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自己这次被召见实属异数——不然的话,相国寺这些高僧也不会显得如此好奇了。

  其实寺中僧人显得如此急迫,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根据方才首座透露,这几年间皇帝来大相国寺参佛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来时,都忍不住要在大雄宝殿冷嘲热讽一番,显然对佛门芥蒂日深。

  长此以往,大相国寺地位不保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重现当初‘三武一宗灭佛’之灾!

  “对了。”

  武凯奇道:“这‘三武一宗灭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看那首座大和尚方才说起时,一张老脸都绿了?”

  “回禀师父。”

  法海忙解释道:“这三武指的是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一宗指的是前朝的周世宗,这四位皇帝在世时都曾经下旨清理天下寺院,被波及的僧侣不可计数!”

  “原来如此。”

  武凯现在虽然顶着个高僧的头衔,对和尚这个群体却并没有多少认同感,自然也感觉不到这些和尚内心的恐惧与不安,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伸着懒腰回了客厅。

  刚在客厅里坐下,便见扈三娘和顾大嫂携手从厨房出来,手中却是空空如也。

  扈三娘上前请示道:“老爷,那厨房里只放了米面调料,却没有肉食菜肴,不如我与顾姐姐去外面采买一番……”

  “不必了!”

  武凯摆摆手,站起身来吩咐道:“这么晚了,再生火做饭也怪麻烦的,干脆咱们便一起去那烧朱院尝尝鲜,看看这天下闻名的和尚烤肉,到底好不好吃。”

  路上听说武凯等人,按照旨意要来这大相国寺挂单,一群禁军就极力推荐了这烧朱院的烤肉,说是不尝上一尝,便算不得到过相国寺。

  左右现在也已经晚了,干脆便去见识一下好了。

  说是大家一起去,不过这满屋子的行李细软,也不能没人看守。

  于是慧能便自告奋勇,要留下来看家——其实法海也是不吃荤腥的,不过武凯怕他不在身边时,被其它和尚看出破绽,便也硬拉着他一起出了门。

  却说出了小院,外面已经是繁星点点,却仍旧游人如织,不少人手里都拎着灯笼,远远望过去星星点点的,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解宝找人问了烧朱院的方位,众人便混在人流中缓步而行。

  这白天没太注意,如今细瞧,却发现汴京城里的老少爷们,无论男女都喜欢在头上簪花,那娇俏的小娘子也便罢了,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偏偏头上别着几朵红花,望之真是令人侧目不已。

  武凯和法海小声议论了两句,不妨旁边一个文士打扮年轻人却听在了耳中,凑上来不以为然的插嘴道:“两位大和尚想来是刚到京城不久吧,岂不闻东华门唱名者,个个都要簪花游街?可见这好男儿,必是要簪花的!”

  东华门唱名者,代指的是新科进士。

  当初韩琦欲杀焦用时,狄青曾劝说‘焦用有军功好儿’,韩琦却道:‘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此岂得为好儿耶。’。

  这小文青显然就是借这个典故,反驳武凯的话。

  这个典故,武凯当初在现代时倒也听说过,只是却懒得跟着酸丁讨论男人该不该簪花的事情——这就好像和基佬讨论同性恋一样,绝对是自讨苦吃。

  见武凯没有搭腔,那厮又摇头晃脑的道:“再说了,当今圣上最爱簪花,难道你敢说圣上不是好男儿?”

  宋徽宗这货也许是个好文青,可要说他是什么好男儿,武凯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承认的——几年之后,这货的老婆、女儿、儿媳,全都被金国收充作娼妓,他却依旧腆着脸在金国贵族面前扮小丑。

  这种人要是也算‘好男儿’,武凯就该考虑变性了!

  “还有,现在是九月十一,你可知王摩诘曾有诗云‘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我等以簪花代替茱萸,正是上承古人之志,下接……”

  没人搭理他,这厮自己倒是越说越热闹,不过看这小子一边引经据典,一边偷眼打量扈三娘,就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果是在聚贤庄【祝家庄】,不用武凯吩咐,扈三娘怕也要老大耳光抽上去了,只是这初到京城,却不好胡乱动粗,只得冷着一张脸,不去理睬那酸丁。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那烧朱院,只见外面虽然是寺庙殿堂的模样,里面却是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声中,酒肉之气溢出老远。

  “陈兄!你这么晚才到?!来来来,先罚酒三杯!”

  刚到门口,便见两个年轻秀才迎了上来,却是寻那叽叽歪歪的酸丁的。

  那陈酸丁见纠缠了一路,扈三娘也没睬他一眼,终于也息了花花心思,一挽袖子,哈哈大笑道:“诸位仁兄,我虽来迟一步,却不是空手而来。”

  说着,他从袖筒拎出一瓶酒来,冲着大厅西侧一干同党显摆道:“瞧瞧这是什么!上好的‘佛跳墙’,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寻了这么一瓶!”

  那几个秀才闻言都是大喜,只叫着什么‘在烧朱院,喝佛跳墙’,正是人生一大美事,如众星捧月一般将那陈酸丁迎了进去。

  武凯回头瞅瞅解珍解宝怀里那两坛‘精酿佛跳墙’,却是有些无语——没想到自己敞开了卖的东西,到了这京城竟还变成奢侈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