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并不凄厉,更无什么枯枝败叶可卷,但御史副丞陈冲的府邸内,却依旧显得十分萧瑟。
章慧独自一人枯坐在客厅之中,目光定定的落在那早已经凉透了茶碗上,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唰~
忽的,两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挑开了门帘,却站在门口踌躇不前,一脸的黯淡之色。
章慧听到动静先是一喜,可抬头望见两女的表情,那点喜色便顿时消散于无形,不过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问道:“李家世伯可说了些什么?”
那两个妇人见他发问,也只得迈步进了屋内,互相使了眼色,最后还是左首那个年纪稍长的妇人摇头苦笑道:“听刘管家说,那李大人只说了‘爱莫能助、如之奈何’八个字,便将他请出去了。”
这下便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章慧颓然的垂首,将半张脸埋入深邃的沟壑中,以便遮掩脸上的慌张与无助。
陈冲被抓进大理寺已经整整两个多月了,她四下里托人求情,却是处处碰壁,当初曾经受过章家祖上恩惠之人,现在却是个顶个的翻脸无情,对章家避之唯恐不及。
似这李大人一般,当着刘管家委婉拒绝的,还算是态度好的,更多的人干脆便连门都不让进,直接把人赶了出来!
“这些当真是忘恩负义,无耻之尤!”眼见章慧如此,那年轻些的妇人便忍不住咒骂起来:“想当初子厚公为相时,也不知提拔了多少人,便连那蔡京当初也是……”
这两个妇人都是章慧的陪嫁丫鬟,虽然已经赔给了陈府的官家,却依旧喜欢以章家下人自居,更喜欢拿章淳说事,类似的抱怨也不知说过多少次了,最开始章慧还听得同仇敌忾,听得多了的便也无心回应了。
“环儿!”
眼见那年轻的又要旧事重提,那年长的妇人忙喊住了她,上前柔声道:“夫人,您也不必太过担心,既然那引发叛乱的朱勔都能被降级军前留用,老爷不过是受到家中牵连,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章慧勉强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借你吉言’之类的话,却不曾想被那环儿抢先道:“姐姐说的轻巧,那朱勔虽然是罪大恶极,却有那妖僧悟空力保,自然性命无碍!可咱家老爷非但没什么靠山,反而得罪了那妖僧……”
“环儿!”
年长夫人嚷了一声,那环儿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了‘真话’,忙吐了吐舌头,道:“夫人莫怪,环儿不是那个意思,其实那妖僧悟空如今也是自身难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官家给杀了呢!”
这话却连她自己都不信,如今满京城,谁不知宋徽宗顶着无数压力,硬是保下了妖僧武松?这等圣眷,怕是连那林灵素都要相形见绌了!
听环儿一连几次提起那悟空和尚,章慧的心跳顿时快了几分,也不知怎得,脑海里竟全是当初那噩梦的情景。
难道说……
那恼人的噩梦便应在今时今日不成?
如果可以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武凯那张黑脸,可如今想要救下陈冲,除了去寻武凯帮忙,却那还有其它的选择?!
想到这里,章慧便连呼吸也快了几分,因忧愁而苍白的双频,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润。
好半响,她才银牙一咬,断然道:“环儿,你让章三峰在后门备下马车,记得千万莫要声张!”
——分割线——
却说与宋徽宗约好了,祭天大典时由那韦贤妃助阵,武凯便辞别出宫回了自家府邸。
到家已是傍晚时分,让丫鬟烧了热水,又让扈三娘、顾大嫂伺候着沐浴。
等洗去一身尘土,正要拉过顾大嫂恣意欢愉一番,却被扈三娘拦下,娇嗔道:“老爷就知道与顾姐姐亲热,却不问问这几日家中有何变故!”
“变故?”
武凯略略收敛了些,只把一只手探入顾大嫂怀中摸索,另一只手却离了下三路,支在浴桶边缘奇道:“就这几天的功夫,能有什么变故?”
“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了,就是您新认下的小娘子,打算带着父祖的灵柩返回故乡守孝,却不知老爷是否应允。”
守孝?
梁红玉若是回安徽老家守孝三年,却还怎么巧遇韩世忠?
不对!
貌似就算她不回去守孝,也不可能给韩世忠做妾——毕竟现在她已经不是风尘女子,又拜了自己这样有权有势的干爹,即便去做韩世忠的正妻,都算是韩世忠高攀了,如何能去屈尊做个小妾?
再说就算梁红玉自己乐意,韩世忠也未必敢娶啊!
难道要等韩世忠的老婆过世?
可谁知道韩世忠的原配夫人到底什么时候死!
要是死在这两三年里,那还等得起,若是十几年后才死,难道要梁红玉三十出头,再嫁给年近半百的韩世忠?!
这事儿闹得!
莫名其妙的,就把北宋末年最富传奇色彩的一对夫妻给拆散了!
武凯苦恼的抓了抓头,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决定暂时先搁着这事儿不提,反正梁红玉要守孝三年,届时才可以谈婚论嫁。
不管怎么说,梁红玉今生怕是与韩世忠无缘了,这让武凯颇有几分遗憾,便也无心与两女嬉戏。
匆匆擦干了身子,从浴室里出来,却见时迁面色古怪的候在门外,似乎有事找自己,可看看扈三娘、顾大嫂,却又欲言又止起来。
武凯会意的吩咐两女先回后宅候着,这才问时迁究竟何事。
却听时迁压道:“佛爷,您可还记得那陈冲陈知府?”
“陈冲?我当然记得,这厮前些日子还跟那王仔昔串通起来,想要阴我一把来着!”武凯眉头一皱,不悦道:“怎得,我没找他的麻烦,这厮却上赶着找上门来了?”
“他倒是想,可惜人在大理寺关着呢,压根出不来!”
时迁把陈冲的近况大略说了一遍,然后又笑道:“这次找上门来的,却是哪陈冲的夫人,便是曾经被老爷您……”
说着,嘿嘿怪笑着,做了个猥琐抓揉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