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两周,约翰都在忙于参加各种巴黎上流阶层的聚会。得益于孔苏埃洛堂姐和巴勒松姐夫的引荐,他很快就在巴黎的顶级社交圈里打开了局面,和许多法国政界、商界的“大人物”们建立了初步的联系。
约翰本来并不是这么高调的人,他对于这类的社交活动其实并不太热衷。按照之前的计划,约翰原来并不打算在法国停留太长时间。雷利派过来的“保镖”一到,他就应该启程前往德国,考察家族基金会产业的。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约翰生生在巴黎多停留了一个多星期。这么做,倒不仅仅是为了经营所谓的人脉,而是因为约翰不久前接受了一个来自白宫的秘密任务。
就在约翰返回巴黎的几天后,他突然接到了史汀生叔叔的电话,让他去一趟美国大使馆。在那里,驻法大使蒲立德向约翰转交了一封F.D.R(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的亲笔信。
这份“私人信函”的非常简短,罗斯福先是回顾了3月份他们在白宫的那次见面,对约翰当时表现出来的“国际视野”表示了赞许。然后,他提出想希望能够邀请约翰担任他的私人观察员,替他了解一下,目前欧洲社会对德国纳粹,尤其是对德国与捷克斯洛伐克之间领土纠纷的态度。
罗斯福在信中表示,这将是他与约翰之间的“小秘密”,一位来自白宫特勤处的官员将亲赴巴黎协助约翰完成这次考察。约翰的所有报告将通过这名特勤处军官转交给罗斯福的私人秘书莱汉德小姐。
最后,罗斯福预祝约翰的这次欧洲“游历”一切顺利,并邀请他在返回美国后再次去白宫做客。
对于这个来自罗斯福本人的邀请,约翰有些受宠若惊。他以前从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总统“赏识”。后来约翰才知道,是史汀生(国务卿赫尔的特别顾问)和联邦调查局局长胡佛向罗斯福总统推荐了自己。和他同时接受这一任务还有身在英国的多诺万、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驻欧首席记者威廉·夏伊勒,以及与墨索里尼私交甚好的美国银行家吉阿纳。
虽然这个“秘密任务”来得比较突然,但约翰还是欣然接受了的。身为一个美国公民,无论来自哪个党派,都有为白宫效力的义务。而且约翰本来就计划在美国参战后,加入多诺万领导的战略情报局,成为一名情报军官的。这次的考察就当是一次预演了,反正他对即将发生的“慕尼黑阴谋”也不是一无所知,应该不至于误导白宫。
约翰知道,历史上罗斯福总统一向喜欢通过各种私人途径获取对外情报。他的私人秘书霍普金斯在二战史上就发挥过举足轻重的作用。多诺万在组建战略情报局之前,也曾多次以总统秘使的身份对欧洲进行考察。连他的儿子詹姆斯·罗斯福,也曾经多次在中东和远东地区担任过父亲的“观察员”。
去年,罗斯福还派自己的保镖卡尔逊(美国海军陆战队上尉,白宫特勤处驻温泉镇的安保组长)前往中国进行考察。这个卡尔逊不仅去了台儿庄战役前线,还秘密造访了延安,与朱、毛等人进行了接触。
当然了,并非每个被罗斯福“委以重任”的观察员都是合格的情报人员。曾经有一位生物学家从罗斯福那拿了2.5万美元的特别经费,前往非洲中部考察法国战败后法属殖民地的动态。结果这个老兄实在是没有情报天赋,忙活了半天,除了一部关于非洲野生动物的纪录片,啥也没给罗斯福带回来。
但即使如此,罗斯福仍然很喜欢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他天生是个喜欢“八卦”的人。身边的人都知道,相对于干巴巴的专业情报汇报,罗斯福总统更喜欢哪种带有个人感官色彩的私人报告。虽然这些报告里往往充满了个人主观臆断和道听途说的内容,既不真实也不准确,但总统就是爱看。
当年,多诺万在与胡佛争夺美国情报界老大位置时,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就是买通了白宫的新闻秘书,每天早上都把战略情报局的简报送到罗斯福总统的床头。罗斯福很喜欢一边看这些来自全球各地的“八卦新闻”一边吃早饭。很多战略情报局的行动,就是这么得到总统支持的。
另一方面,罗斯福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在孤立主义盛行的当下,美国只有外交系统和海军部在国外有情报网。而且这个前世连盟国领导人也要窃听监视的国家,现在奉行的还是“君子不看他人信件”的古老道德准则。从官方渠道传回来的情报少得可怜。
官方机构的情报低效而滞后,私人搜集的情报又往往自相矛盾,漏洞百出。不身处这个时代,你根本无法现象二战前美国对外情报匮乏到什么程度。美国参战后,情报部门甚至不得不通过摄影协会发布公告,向国民征集他们在国外旅行时拍摄的照片,以搜集急需的地理信息。
也正是由于这种情况,才最终促使罗斯福下定决心,于1942下令组建了中央情报局的前身——美国战略情报局。
不过,这些都与现在的。约翰关系不大。反正现在,他是一名与白宫单线联系的总统“密探”了。虽然配合他工作的特勤局军官还没到,但约翰已经尽职尽责地开展起了情报搜集工作。以约翰如今的身份,要拿到核心的机密情报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又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邦德先生。
但约翰也有自己的情报搜集方式。通过姐夫,他很快就了解到巴勒松家族的军用被服厂在最近一段时间并没有收到过军方的额外订单。也就是说,法国军方近期没有进行大规模动员的计划。
约翰还以答谢为由专门在巴黎宴请了吉罗将军。这个法国第六军区的司令很随意地就离开了位于北部边境的军区驻地,这表明至少法国边境驻军还没有进入戒备状态。
约翰又留心打听了一下近几年来市场上粮食、药品和汽油的价格,发现最近没有发生过异常波动,说明政府也没有开始大规模储备战略物资。
约翰之前委托孔苏埃洛堂姐出售基金会法国产业的事也进行的很顺利。无论是位于巴黎和马赛的不动产,还是普罗旺斯的农庄,包括杜维耶家族刚刚赔偿给他的那个小葡萄酒庄都卖出了不错的价钱。
这至少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法国富人们还没有要打仗的意思。不然就算他们不向国外转移资产,也不会这时候在国内添置不动产。
至于民间的态度,看看巴黎各大报纸的版面和红磨坊门口排队的人群就知道了。没有人愿意打仗,报纸上关于西班牙内战的消息都比关于德国与捷克斯洛伐克领土纠纷的报道多。巴黎男人们对漂亮女人的关心程度也远高过对北方邻居的关心。
就算在那些关注欧洲时局的法国人当中,支持绥靖政策的也占到了大多数。社会舆论普遍倾向于适当满足德国的要求以避免战争。上一次世界大战真的把法国人都吓怕了,没有人愿意主动挑起战争。就算是最强硬的军方人士也只是主张对德国进行制裁,对德整体战略还是以防御为主。
在参加聚会时,约翰甚至还听到了一些很可笑的观点。比如德国军队大力发展机械化装备,是因为之前饿了几十年,士兵身体素质太差,体力不足以进行长途行军,而国内又没有足够的粮食饲养马匹。就连一些军方高层,也仍然沉浸在上次大战胜利的辉煌中,战术思想异常保守。
法国军界高层始终坚信德国人会在马奇诺防线前碰的头破血流。他们虽然拥有比德国人更多的坦克,但都被以营、连为编制分散在各个步兵师里。戴高乐想要建立装甲师的主张一直没有得到军界高层的响应。
约翰把他从法国了解到的情况都整理到了一个备忘录里,准备等那位特勤局军官一到,就由他转交给白宫。备忘录里,约翰没有提及绥靖政策的危害性。美国人自己也没有做好应对欧洲战局的准备,所以绥靖政策至少是对美国有利的。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反正最后倒霉的是法国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