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里,漆黑的房屋里,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一片狼藉的地面,躺着四个人。
一个白衣如雪,在漆黑的屋子里反射出一丝丝的光亮。
他怀中抱着一个孩子,怀中的孩子呼吸细微,一动不动,若不是那起伏的小胸脯,都以为这孩子早就去了。
男子身旁躺着三个人,两个年迈的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干瘦的妇人。
“公子,你若是能出去,就先走,不用管我。”
“勋伯,你说的什么话,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如此,我怎会丢下你走。”
男子低沉沙哑的声音袭来,带着一丝正气。
另外一个婆子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似乎没什么声音,大多都是出气多,进气少。
从他们来后,这婆子一直就那姿势,都不带变的。
蒋勋也不好去扶人家,只是确保她还活着。
另外一个妇人,开始来的时候哭天喊地,偶尔哭嚎,偶尔疼的叫唤几声,他们开始还会出声安慰几句,可是现在却没有力气了。
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吃喝了,来到这儿,纯属是意外,没想到遭遇这样的不测。
蒋勋艰难的偏过头,懊恼的想着,要是当初坚持把公子送回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
可是,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后悔药吃?
他现在除了自责外,还有点埋怨公子怀中的那孩子,若不是他的到来,公子和自己都好好的,一切都是他带来的坏运。
开始还以为他能讨公子喜欢,也好让公子没那么沉闷,没想到,这是要他们一群人都陪他葬送与此啊。
现在他们已经在这里关了一天一夜了,从开始的希望到现在的绝望,他们身子已经吃不消了,就连自己和公子,习武之人都扛不住这病情的恶化,更不用说怀中那嗷嗷待哺的幼儿。
死,只是早晚的事儿。
只是看到公子竟然又抽出匕首的那一刻,蒋勋再也控制不住了,使出全力扑过去。
哐当——
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躺在草堆里的两个人,听见声音,细微的动了动,并没有多大的反映。
“公子!你不能喂了,你这一天一夜,你割破自己手腕喂这孩子喝自己的血,就是想给他吊着一口气,可是公子不能啊,你这样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
蒋勋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皱纹沧桑的脸上,顿时老泪横流。
温烬寒愣了愣,继而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声音依旧低沉沙哑,有气无力:“这孩子与我有缘,我断然不会让他就这么去了。”
若自己不给他喝,他们被关在这屋子里,身上也染了疫病,现在力气都没有,哪怕不是这门锁着,他们怕是爬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这样的他们早晚都是死,可是他却做不到,做不到看着这么小的孩子死在自己的面前!
蒋勋一听,泪水再次止不住的滚落,想他当年,上阵杀敌,驰战沙场,过着在刀刃上舔血的日子,从未害怕过生死。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害怕了,害怕公子有个三长两短。
这样下去,他们肯定熬不下去的。
公子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么多年来,要不是公子勤恳习武,怎么可能坚持到现在。
若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让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他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下的温老将军?!
有何脸面去见死去的小姐?
“公子,求你了,求你了,让他去吧,这样,这孩子也少点痛苦。”
蒋勋艰难的说出这句话,然而接下来的话却哽咽在喉,他蒋勋上阵杀敌,从不心软,保家卫国何时退缩过?
可是他有原则,那就是不被孤儿寡妇下手,眼前这孩子,要不是他喝自己的血要吐,而且自己一把老骨头了,这一天一夜,颗粒未进,一刀下去,血都流不出两滴。
温烬寒的眸光微微闪动,迷茫的没有一丝焦距,然而却什么都没说,弯腰摸索着,试图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公子!”
蒋勋看着泛着冷芒的匕首划过温烬寒的手腕,他老泪横流,再也忍不住的大喊出声。
温烬寒这次很用力,这一刀下去,割破了血管,他发出一声闷哼,继而一张脸变得比刚才更要苍白几分。
他干裂的唇瓣动了动,连忙摸索着把手腕移动到怀中孩子的方向,继而把血胡乱的滴落在孩子的嘴边,再用另外一只手把孩子的嘴扳开。
一滴,两滴……
殷红的鲜血,带着浓郁的血腥味,慢慢的流进孩子的嘴里。
“咳咳咳咳,哇——”
滴落下去的血太多,呛到了孩子的喉咙,小家伙顿时被呛哭了声。
然而声音却如同猫儿一般,沙哑无比,哭的撕心裂肺,却让温烬寒心慢慢放下了。
这孩子,他宁愿他如此哭着,也好过一动不动,沉沉睡着好点,那种安静太可怕了,带着一股死亡的安静让他感到害怕。
蒋勋连忙扑过来,手里早已经从自己的裤腿上扯下来一条布,扑上去,急忙帮温烬寒包扎。
“公子,你……”
蒋勋老脸挂满了水渍,声音同样沙哑哽咽。
“勋,勋伯,你要不要喝?”
“公子!”
蒋勋知道温烬寒的意思,反正都割一刀了,他年纪大,身子骨承受不起,他昨晚也是如此给自己喂了点血,自己才从昏睡中缓过来。
人可以一天不吃饭,可不能一天不喝水,况且他们在这儿一天一夜了,哪里受得了?
温烬寒却微微的笑了,声音比方才更小了,也微弱了不少:“你、你放心,我这血没毒。寒毒不会,不会过给你。”
“公子,你歇着,你别说话了,你省点力气。”蒋勋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慌忙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怀中的孩子哭声逐渐小了起来,不安的动了动,似乎没什么力气一般,也没怎么折腾,就没声音了。
感觉到怀中孩子呼吸声比刚才重了一些,温烬寒嘴角的笑深了深,他摇摇头,“不睡,睡了,我恐怕醒不来了。”
他吃力的说着,耳朵动了动,他想,自己快死了,不然怎么会听见脚步声?
他微微动了动,却敏锐的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勋伯,你听,是不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