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世出了宫门,就直奔西华侯府去了,毕竟他答应了石瞻,要在石虎面前替他求情,免去禁足的处罚。
石瞻到底是因为在战场上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在家休养了近十天,已经能下床走动,虽然未痊愈,倒也比整日趴在床上舒坦的多。
“将军身体日渐康复,过不了多久,便可恢复如初。”秦怀山搀扶着石瞻,在后院边走边说。
“先生大病初愈,还是应该多休息,今日劳你过来陪我散步,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石瞻有些惭愧的说道。
“老汉身体已无大碍,活到这把岁数,还能遇到将军这样的能和老汉聊的来的,也算是缘分了,士为知己者死,老汉不过扶你一把,将军何必过意不去。若此这样都见外,那将军收容我父女二人的恩情和公子救我父女二人的恩情,老汉真不知何以为报了。”秦怀山笑着回答。
“你们读书人太会讲道理,我说不过你。”石瞻对秦婉和秦怀山笑了笑,然后问秦婉:“秦姑娘,你说你爹是不是太能说会道?”
秦婉抿着嘴,笑道:“这是将军和爹的事情,婉儿年纪小,还不懂。”
秦怀山和石瞻看到秦婉这样回答,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昨日听徐管家说,军营里前天举行了几场比试,公子勇冠三军,各项比试均夺得了第一,真是可喜可贺。”秦怀山搀扶着石瞻,抬头说道。
石瞻扶着一根柱子,停住了脚步,微微一笑:“他若不能在这些比试中夺得第一,那可真是枉费了我对他的多年教诲。”
“将军对公子可谓爱之深,责之切。现在听说整个军营的将士都对公子心服口服,争着吵着要公子带他们一起训练。如此看来公子在将士们的心里,已经被认可了,这不正是将军所期待的吗?”
“不错,这孩子比我想象的更加优秀,不过年轻人容易焦躁,你在他面前还是不要过分夸奖他的好,免得他忘乎所以。”石瞻的眼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他心里对这个儿子目前的表现是非常满意的,又对秦怀山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行军打仗靠的并不是一个人的勇猛,他若想成为一个将领,还需要不少磨练。”
秦怀山微微笑道:“年轻人确实容易心浮气躁,不过我看公子行事还算比较沉稳,有将军您的风范。”
石瞻笑着对秦怀山说:“让你不要夸他,你就在这夸起我来了。”
秦婉看俩人说话,在一旁偷偷抿着嘴笑。
秦怀山见秦婉在一旁偷笑,便问道:“你个小丫头,你笑什么?”
秦婉强忍住笑,说道:“女儿每日见父亲和将军相互夸赞,就觉得你们两个好有趣,所以忍不住就笑了。”
“长辈面前,要知礼。”秦怀山略带责怪的语气。
石瞻见秦怀山教育秦婉,便说道:“诶?我又不是外人,婉儿一个姑娘家,你何必对她这么严厉,我倒觉得这样随性一点挺好,这有何可谈知不知礼的?”
“你看你看,就许你对公子严苛,我说说这丫头都不行?”
“这女儿的爹的心头肉,你这样严格要求她,你这心头就不别扭?”石瞻打趣道。
“我不别扭。”秦怀山瞥了一眼秦婉。
秦婉朝秦怀山嘟了嘟嘴,然后问石瞻:“将军,今日怎么不见徐管家?”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我让他去筹备一些东西,到时候送给陛下。”
“这年底要给陛下送礼吗?”秦婉有些疑惑。
“这是羯族人的习俗,每逢年结,儿子要给父亲送些东西,以示孝敬。虽说我是汉人,但是到底是长在羯族人的家中,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得按照羯族的规矩来做。”石瞻说着有些无奈。
“陛下坐拥整个赵国,宫里肯定什么都不缺,咱们能送什么啊?”
“东西我已经想好送什么了,只不过让徐三去找人打造一个像样一点的盒子,把那东西装好而已。”
“不知将军准备送些什么给陛下。”秦怀山在一旁问道。
石瞻苦笑着说道:“我常年在外带兵,除了陛下赏赐和每年的俸禄,不曾敛财,所以这诺大的西华侯府实际上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富有,怕是不能像陛下的那些儿子们一样送什么稀世宝贝了,不过是我在战场上得到的一件战利品而已。不过陛下知道我这里一向没什么稀罕东西,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若我父女二人不在府里生活,怕是也想不到将军战功累累,原来并不是外人想的那样家财万贯。”
“钱财乃省外之物,何必执泥于此?只要能吃饱能穿暖,已经是上天恩赐的了,相比于那些冻死饿死之人,算是幸运多了。”
“人生一浮萍,稍纵即逝,但是人性往往贪得无厌,无论是对于权力还是金银财富,多数人无法抵制这样的诱惑。殊不知每个人都是**裸的来到这个世界,走的时候也带不去一丝一毫,不如洒脱一些的好。”
“先生这几句话倒大有道家的味道,只不过就如先生所说,人性往往的贪婪的,有人的地方有就利益的纷争,利益会引起争斗,甚至是两个国家或者民族之间的战争。自古以来,天下从未长治久安过,短暂的太平盛世也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汉武帝穷兵黩武数十年,倾全国之力北击匈奴,到后来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虽说封狼居胥是奇功一件,但是这背后流淌的何止千万百姓和军人的血汗?”石瞻说着,继续往前小步移动。
秦怀山又扶住石瞻,说道:“天下兴亡,朝代更迭,苦的终究是黎民百姓。如今生逢乱世,我等凡夫俗子也只能贪求苟活于世。”
“先生不在其位,自然无需谋其职,石某就不一样了,生来就是军人,为的就是战场杀敌,保家卫国。”石瞻苦笑道。
“有件事一直想请教将军,不知当不当问?”
“先生请问。”
“听闻将军是被当今陛下收养为义子,不知将军可知自己的生身父母姓甚名谁?”秦怀山看了看石瞻。
石瞻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回答:“不瞒先生说,石某还真不知生父生父是谁,听陛下跟我说的是,当年他在战场上捡到的我,那时候我还小,对此完全没有印象,后来太祖皇帝命当今陛下收养我为义子,我便一直跟随在陛下身边。”
“那将军后来是怎么知道自己并非羯族人,而是汉人呢?”
石瞻笑了笑,说道:“后来慢慢长大,陛下的那些亲生儿子都喊我是汉狗,我一开始还不信,后来问了陛下多次,最后陛下才告诉我,我是他的养子,是一个汉人。”
“难怪将军与其他皇子来往不多,原来他们自小就与将军相处不和睦。不过这羯族人向来看不起我们汉人,这倒也不难理解。”
“这就是我这么多年,宁可在外征战,也不愿待在宫里的原因。陛下诸子之中,也就燕王对我还算和善,其余的压根儿就看不起我这个汉人。”
“将军如今大权在握,看似风光无限,但福兮祸之所伏,乱世之中,还望将军万事多留个心眼。”
“先生心细入微,令人佩服。”
秦怀山看了看石瞻平淡的神情,莞尔一笑道:“看来我多虑了,原来将军心中早已知我所言之意。”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前走着。
“今日将军已经走了不少时间,身上的伤害没有完全好,我看应该回房歇着了。”秦怀山搀扶着石瞻说道。
“也好,这身体康复非一日之功,我还是再回去休息吧。”
石瞻说着,和秦怀山一起往回走,就在这时,六子跑了过来,说道:“将军,燕王殿下来了。”
“殿下在哪里?”石瞻一听,连忙问道。
“回将军,殿下在您屋里,见您不在,就命我出来寻您了。”
“将军,燕王殿下亲自来访,想必是有什么事情。”秦怀山在一旁说道。
“六子,你去通报殿下,就说我马上就到。”石瞻吩咐道。
“五弟,不必通报了。”
石瞻和秦怀山等人未见石世其人,先闻其声,循声望去,见石世已经穿过后院,走了过来,一脸笑容。
“二皇兄今日风采不同往日,是有什么喜事要与小弟分享吗?”石瞻对石世微微拱手行了一个礼。
“先说好,这件事你得好好歇歇为兄。”石世眉飞色舞的说道。
“殿下,将军,草民先行告退。”秦怀山很识趣的对俩人行礼告退。
石瞻微微点头,秦婉扶着秦怀山先走开了,六子则扶着石瞻往屋里慢慢走。
“五弟,这两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不像是你府上的下人啊?”石世看着秦怀山父女俩离开的背影问道。
“是我的一位朋友和他的女儿,最近在我这里小住。咱们言归正传,二皇兄,你今日是有什么事要跟小弟说?”
石世假装神秘的对石瞻说道:“前几日为兄不是答应去父皇那里帮你求情,让父皇免了禁足这一责罚吗?”
“看来陛下是给了二皇兄这个面子了。”石瞻打断石世的话,笑着说。
“没错!对了,几天后的年终祭典,小闵得上台随父皇一起祭祀。”
石瞻一愣,停住了脚步,问石世:“为何小闵要去?”
石世看着石瞻这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问道:“怎么了?,按照咱们羯族人的说法,小闵已经成人了,自然可以参加年终祭祀,这件事还是父皇亲自下的命令,你就把小闵从军营叫回来吧,因为你有伤在身,不能上祭台,只能让小闵代替你。”
“此事劳烦二皇兄费心了,明日我就派人叫他回来。”
“自家人不必客气,不过这次你可得好好谢谢为兄。”石世笑着说道。
石瞻微微一笑,环顾四周,朝石世摊开手,说道:“二皇兄,我这里你可看到了,寒酸的很,跟你的燕王府可比不了,小弟只能改日请你喝顿好酒,当做答谢。”
“哈哈哈,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行了,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说了,等你身体完全好了,我来你这里好好喝一顿!”
“二皇兄这么快就要走?”石瞻问道。
“我得去趟张豹张大人那里,你在家好好养着吧。”石世说着,转身准备走,忽然有回过头,对石瞻说道:“明日等小闵回来,你还是得叫他代替你去父皇那里谢恩,免得到时候父皇又觉得你恃宠而骄。”
“皇兄提醒的是。”石瞻点点头,然后对六子说道:“六子,送送殿下。”
“别送了别送了,你好生在家休养。”石世对石瞻挥手说道,然后又对六子说:“你好好伺候你家侯爷。”
“是……”六子连忙点点头。
石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将军,要去军营通知公子回来吗?”六子在一旁问道。
“这个不着急,你先送我回房间。”石瞻说着,往他的屋里慢慢移步。
“诶!”六子连忙扶住石瞻,慢慢往前走。
“徐三回来了没?”石瞻边走边问。
“应该还没有,方才燕王殿下来的时候,小的正在门口守着,没见管家回来。”六子回答。
“一会儿你看到他回来,叫他先到我屋里来一趟。”
“小的记住了,将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