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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每逢佳节倍思亲

  李明方和金立三提前离开,一是李明方要回去接家眷,二是金立三见秦川自从回来一刻没得闲,晚上还要守岁,也想着要秦川稍事休息一会。

  秦川虽然也感觉身体有些疲惫,可精神却很亢奋,本想着回到卧室在床上稍微躺一会,静静思考一下,可走到卧室门口脑袋里都还是关于白银贬值的事情,手握着门把手犹豫了半晌又折了回来,点燃一支香烟,就在客厅的地板上来回逡巡着踱起步来。

  关于白银贬值的事,秦川在穿越前的一篇关于世界银价回顾的资料里了解的很清楚,美国发生白银恐慌的高峰就在五月,也就是离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时美国的黄金储备已经远远低于警戒线,只剩下数千万的储备,导致美元基础动摇。以至于民间基本上已经拒绝使用白银,只接受美元和黄金,同时各大银行纷纷收紧信贷,许多企业因为筹措不到急需的黄金、美元购买生产资料和归还贷款,已经出现大面积破产潮。

  更让美国政府雪上加霜的是,由于大量黄金急剧流出国外,这更不仅让市场上流动资金紧缺,甚至美元在世界上的信誉已经开始受到影响,从而为美国十九世纪末的的经济萧条埋下了祸根。

  而促成美国最终实行金本位制的推手,则是五月份世界上白银存量最多的印度,突然宣布改银本位制为金本位制,白银从此不再作为印度流通货币的决定,这让白银的价值顿时大跌过半。而美国政府在苦苦支撑了两个多月后,也就是今年八月份,终于被迫宣布实行金本位制货币政策,这又导致金价上涨,白银在世界范围内也从此一蹶不振。

  当然,白银和黄金比价是否下跌,和实行银本位制的大清百姓并没有多大关系,清朝是高度自给自足的农业国,百姓们日常衣食住行所需的一切物资,国内几乎都能满足,物价也几乎没有因为世界白银贬值而发生多少变动。如果说有些许影响,那也只是进口的细布、洋油、机器设备大幅度涨价,只不过这和普通百姓并没有多大关系。

  对于借助这次世界范围内千载难逢的金银比价大波动,狠狠捞上一把这件事,秦川倒并不担心,因为他为此筹划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所有细节他都反复推敲过,甚至来往于欧亚和美洲的货轮往返时间,他都仔细了解考虑过。他的计划到现在来看,都是按部就班地一步步得以实施。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也只是现在比他的计划赚得更丰厚了些。

  再有就是,他咬日本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还有比利时人的这一口,也更狠更重。尤其是对于列强中,国力最弱的日本人,秦川几乎可以说是从他们身上硬生生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虽然正金银行和横滨银行并不是日本央行,可只要能让日本人多出些血,让日本的国力能弱上一分,秦川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

  而让秦川心中得意的,则是虽然日后在秦川手上吃了大亏,可这些西洋人和东洋的矮子偏偏却又找不到反悔的理由,因为他秦川还不够操纵货币的资格,银价下跌那可是英国佬和吃里扒外的美国人摩根斯坦利干的。而且,他秦川在和这些外资银行洋行签订的合同上,那可都是白纸黑字地写着呢,他要用白银还款,而且还是给了让借款方占了“很大便宜”的极优厚的收益。

  一想到他从这些列强手里倒腾回来的那些此刻正在对面他的震旦银行地下金库里“躺着睡觉”的巨额黄金,秦川的心情就兴奋无比,尤其是一想到让东洋矮子吃了瘪,秦川心里就更加亢奋,精神抖擞浑身充满了活力,若不是吴嫂就在楼下,秦川真想纵情大喊两声。

  正想着接下来要怎样把这件事做得更妥帖,却看到一直趴在沙发边上壮硕的黑豹不知什么时候起,一直跟在他的身后,随着他在地板上转悠不停,秦川不觉一阵好笑。

  秦川弓下身,伸手拍拍黑豹那柔顺光滑黑得发亮的脑袋。

  见秦川和它亲热,黑豹那双灵动警觉的眼睛顿时露出亮光,热乎乎的嘴巴在秦川的手上噌个不停。

  秦川又和黑豹亲热了一会,看看时候不早,急忙找来刷子和石蜡,先将马靴上的灰尘除去,然后仔细地在马靴上均匀地涂上一层石蜡,又拿起一块绒布使劲擦了好一会,直到脚上的马靴变的光亮鉴人才停住手。

  每次收拾马靴,秦川就想起了鞋油,只不过,这鞋油还是得等到他设想中的精细化工厂建起来再说。

  秦川收拾好马靴,又到盥洗室洗了把脸,额下微微冒出的毛茸茸的胡须也被他用剃刀小心地刮净,这才整整军服,带上那挺括的大檐帽,迈步下楼,黑豹也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秦川下楼。

  楼下大厅里,高英坐在上发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吴嫂说着话,见秦川下楼急忙起身。

  秦川吩咐完吴嫂一会喊卫士把张士珩送来的礼品都搬到外面的会客室,自己就带着高英走出小楼。

  一出楼门,一股凛冽的北风就夹带着晶莹剔透的雪花扑面吹来,雪花落在秦川温热的脸颊上,片刻之间融化成冷冰冰的雪水,冷风和雪水的刺激让秦川精神不由为之一振。跟着秦川挤出楼门的黑豹,也不知是否是第一次见到这晶莹剔透的飞雪,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先是一愣,紧跟着就冲下台阶,又扑又蹦地追逐着飘飘荡荡的雪花,忙的不亦乐乎。

  见下了雪,跟在秦川身后的高英,忙着就要跑回楼上去取秦川的皮大衣,却被兴致正高的秦川阻住。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染厂偌大的院子里早已铺上了一薄层洁白的白雪,举目望去,墙头房顶到处都是苍苍茫茫的一片。

  虽然是除夕,可震旦集团的各个工厂并没有停工,这是李明方向秦川请示过的。

  这个时候,国内所有的工厂或者手工作坊,在除夕都要停工,有的甚至直到正月十五都不会开工。个别的外资企业,虽然不理会汉民族这个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在除夕依然开工,但工钱却是和以往一样。

  穿越过来的秦川,自然不会简单地停工或者开工,而是指示李明方,由于生产紧张,除夕所有工厂都不能停工,但是要给予工人适当补偿。除夕到大年初二这三天,再加上十五这一天,所有上工的工人,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给予平日三倍的工钱。另外,自初一开始,日后所有夜间上工的工人都要有夜班费。

  这个时候,不要说没有节日上工多给工钱的工厂作坊,夜间上工还有什么夜班费就更无从说起,而且这还不是大清如此,就是欧美列强此时也是一样。

  秦川此举,可谓在这个世界上首开节假日和夜班有额外报酬的先例。

  三天前公布这一消息后,震旦集团各个工厂的工人就公推楚大柱和几个老工人来向秦川表达他们心中的感激之情,甚至还嚷着要凑钱给秦川立什么长生牌坊。租界里的《东方时报》更是头版头条报道了这一空前的震撼消息,甚至路透社在上海的记者站还来电反复向《东方时报》确认消息的准确性。

  所以,今天虽然是除夕,可是震旦集团下属的工厂都没有停工,后院里车间里机器的轰响声隐约传来,前院除了院子里持枪巡逻、站岗值班的盐团士兵,再无它人随意走动。

  仰面看着灰蒙蒙已经昏暗下来的空中洋洋洒洒随风飘扬的雪花,秦川心中畅快至极。

  秦川正舒畅地享受着这美妙的漫天飞雪,眼角中猛然闪过一片粉色,把眼看去,那色彩却是沿着染厂院墙的墙边栽种的几十株寒梅,那些寒梅窮劲的枝桠上朵朵粉红色的梅花在风雪中争相怒放,煞是好看。

  这些寒梅,是原来染厂的主人移植栽种的,平素干干瘦瘦的梅树并没有引起秦川的注意,不想这寒梅在一片粉妆素裹的时节开放,倒是别有一番情致。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触景生情,秦川不由想起了王安石《梅花》中的诗句,随口吟诵出来。

  跟在秦川身后的高英,突然闻听秦川吟诵诗句,不觉又惊又喜,他一直以为秦川就是一个会做生意的赳赳武夫,哪里想到秦川竟然也能像那些满腹经纶的文人吟诗诵句,雅兴十足。

  高英正想着听诗兴大发的秦川吟诵下去,却不想楚云飞突然领着十几个抬着梯子手拿十几个大红灯笼的盐团士兵,从染厂后院的角门里走出来。远远看见秦川,楚云飞对着身后的士兵吩咐一声就要跑过来,秦川连忙摇手示意楚云飞抓紧挂灯笼。

  穿越前,秦川的家乡每逢春节,家家户户都要挂红灯笼,秦川也一直以为这就是汉民族的春节习俗,可穿越后秦川才发现,这个时候春节只有满人才在院子里的高杆上悬挂红灯笼,汉人家庭都是在正月十五才挂红灯笼。

  对于是否在除夕悬挂红灯笼,秦川初起也纠结了许久,可最后还是出于对于他原先那个世界里的无尽思念下了决心,甚至在去年还是在租界里一个人孤灯清影时,就在屋子里挂上了一盏亲手制作的大红灯笼。

  到了今年,意气风发的秦川更不可能不悬挂灯笼,不仅他自己要悬挂灯笼,也不只是震旦集团的这些工厂、学校、银行,以及所有属于他的地方都要挂红灯笼,秦川甚至还指示李明方,要他以东街管理局的名义,要求东街所有买卖铺户和人家都要在除夕直到十五悬挂大红灯笼,当然,这些红灯笼都由李明方的管理局提供。

  为了怕走水,秦川统一制式定制的大小不一的大红色的纱灯,里面并没有直接插上蜡烛,而是同时定制了玻璃灯罩,就好似在红色灯笼里装了一个简易的风灯,里面的灯碗里盛了满满的煤油,也就是所谓的洋油,足够燃上一整夜。

  秦川站在楼前的台阶上,看着楚云飞指挥着那是十几个士兵分别在染厂前后院联通的两个角门、小食堂和即将召开什么联迷大会的会客室的门两侧,都各悬挂上一对红色纱灯,随即点燃,圆圆的红色纱灯里顿时蓬起一团黄白色火焰,鲜艳夺目的大红色光晕顿时将门口映照成一片红艳艳的赤色。

  看着那一片红艳艳的辉光,秦川心中顿时漫起一种夹杂着一丝淡淡惆怅,却又说不分明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