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不不愿地起了身,只感觉自己浑身虚软,并不怎么想动弹,他稍微在屋子里溜达了几步,看到已修复完毕的寝殿,点点头又坐床上。
他一睡睡了一整天,现在天『色』已晚,便道:“明天吧,去给沉万春传书,告诉他我们明天去。”
“是。”
魔尊大人逃了一天多的『药』,自觉心很好,也不想跟小护法计较了,他伸手捉住睡在床头的小白鸟——赤雪草王在灵气浇灌下已经痊愈,被他一捉便醒了,用身体在他掌心蹭了蹭,柔软的羽『毛』弄他很痒,也很舒服。
闻人酌站在旁边看,实在有嫉妒,他要是也能变成『毛』茸茸,是不是就可以正言顺地享受尊上的爱抚了?
醉撸了一会儿鸟,没留意护法心里又萌生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小心思,小白鸟站在他手指上梳理羽『毛』,魔尊大人看着这只灵动的小东西,内心居然有羡慕,他同为有羽一族,却不能自如切换形态,人形虽然方便,有时候却不如变成拳头大一只小鸟来得自在快活。
醉羡慕着鸟,闻人酌也羡慕着鸟,两人的视线同时聚集在它身上,小白鸟顿觉压倍增,“叽”地一声振翅飞走了。
撸到一半的『毛』茸茸突然逃跑,醉有扫兴,他起身走到窗边,遥望着夜空之下的夜阑峰,今夜天朗气清,低垂的星子显得格外清晰,他看了一会儿,忽回头道:“闲来无事,不如本尊交给你一个任务如?”
“尊上尽管吩咐。”
“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醉道,“本尊想听听你的意见。”
闻人酌被“我们的孩子”几个字砸得一愣,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捡回自己的舌头:“取……取名?叫何……何……”
小护法又被魔尊大人惊人之语吓结巴了,别说取,半天都没理顺打结的舌头。
醉却也不太在意他的失态,他倚在窗边,将目光放得很远:“其实在以前,本尊从没想过这辈子会和谁走到一起,更没想过会怀上谁的孩子,但当我终于确定你就是它父亲的那一天,我心里居然有点轻松,那时我心里有个念头——‘还好不是其他人,还好是你’。”
他说着过头来:“闻人酌,不要让我失望,本尊此生愿意全心全意信任的,唯你一人。”
闻人酌微微睁大眼,好像听到了什么比海誓山盟更加打动人心的话,他忽然跪倒下来,嘴唇微微颤抖,觉能得尊上此言,便是就地赴死也值了:“属下……定不辜负尊上托!”
“起来,”醉道,“字的事,去慢慢想,不过本尊有个要求——我不想让它姓,姓闻人吧。”
闻人酌一怔:“为什么?神鸟的子嗣自然应该跟您的姓,况且……‘闻人’这个姓氏不是您随便取的吗?让孩子姓闻人,未免有草率……”
“‘’这个姓氏于我言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想通过血脉的传递延续这份痛苦,‘闻人’是本尊赐给你的,怎么说呢,算是……缔结你我之间关系的最开始的那根纽带。”
闻人酌抿了抿唇:“尊上,属下冒昧一问,您的家人……给您留下过什么不好的记忆吗?”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吧,”醉惨淡一,“过去的事了,本尊暂时不想提,若有机会,会说给你听的。”
“是属下多嘴了。”
醉摇摇头:“收拾一下吧,我们去『药』王谷小住一段时间,把那两只魔兽也捎上,顺便问问沉万春有没有办法能帮它们摆脱对我的血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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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醉一行人再次抵达『药』王谷,沉万春见到他们,第一句话就开始阴阳怪气:“有本事深夜不告别,有本事别回来啊,一个两个的,把我这『药』王谷当成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醉心说这世上还没有什么地方是他想来不能来想走不能走的,晴霄派那种地方他都能来去自如,还在乎区区一个『药』王谷?
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口,他现在是个身体孱弱的孕夫,还是不要驳了医仙的面子,此装没听见:“景云应该还没离谷出走吧,让他出来……”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师尊”,景云朝他们狂奔来,冲到檀未面前,直接红了眼眶,檀未叹息一声,伸手抱住了他。
醉看到那抱作一团的师徒两个,心里嫉妒紧,嫉妒又不到就想毁掉,心说不如干脆把这两个碍眼的家伙弄死算了。
景云哪里知道堂堂魔尊的嫉妒之心有多么可怕,他好不容易稳定住了绪,还敢在何醉面前蹦跶:“多谢离……离『惑』魔尊,我昨日收到师尊传书,信中说是您出手相救,师尊才能保住『性』命,景云在这里谢过魔尊了!”
他说着冲对方深深行了一礼,醉一摆手,视线看向檀未:“不必,你师尊凭自己的本事到的妖王内丹,自己服用后化解『性』命之危,和本尊没什么关系,本尊充其量只是听了个故事,仅此而已。”
景云茫然道:“什么故事?”
“没什么,”檀未把他拉到一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扭头问沉万春道,“在下冒昧询问,医仙可知道什么方法,能让我解除现在这半妖形态,变人形吗?”
沉万春瞥他一眼,觉这眯眯眼的大狐狸从头到尾都写着“狡黠”,根本是之前那只被阉的小白狐不能比的,他想了想道:“我这『药』王谷医的是人,又不医妖,这种事妖界会比我清楚吧?”
檀未笑意不减:“医仙这是在逐我离谷吗?您放心,现在妖界正忙着内『乱』,为争夺狐王之位打不可开交,不会有人来找我寻仇的,更不会影响到『药』王谷。”
沉万春沉默,心说自己才说了两句话就被他看穿心事,这狐狸段位果然高,还是不要惹他比较好。
于是他道:“你随我过来,我给你看看,不过你半妖之体,我可不保证我的医术一定能对你生效。”
两人往沉万春的仙府方向去了,景云也连忙跟上,醉看着他们的背影,心说沉万春连他这举世罕见的神鸟之体都能治,区区一个半妖又算了什么?
他跟闻人酌一道返之前的住处,屋内一切陈设还和他们离开时一样。
这『药』王谷环境宜人,虽然灵气充沛不适合魔族居住,但依靠晶石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还是没问题的,夜阑峰那种荒芜之地,待久了,也会令人憧憬『药』王谷这种生机盎然的地方。
小护法一言不发,他眉头紧锁,好像正在思考什么事。醉不用猜也知道他在考虑给孩子取,心说他这股认真劲儿,估计未来的十天半月都要扑在这一件事上面了。
这样也好,省他知道副人格存在后会想太多,给他找点事干,避免他太过计较那些失而复的记忆。
魔尊把“给孩子起名”这种麻烦的活儿丢给小护法,自己则带着宠物去找沉万春,他去的时候檀未不在,估计是已经结束诊治离开了,他才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得“砰”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股气浪,火花四溅。
醉忙御起魔气招架,就见无数被炸上天的碎片如雨落下,紧接着是沉万春绝望的哀嚎:“为什么又炸了!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来的灵草!”
“师父冷静,这已经是您今年炼炸的第八个丹炉了,”青如似乎见怪不怪,“比起上次炼还魂丹失败,这点损失还不算什么。”
她这扎心窝子的“安慰”让沉万春脸『色』更难看了,他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醉:“没被波及到吧?魔尊也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我也不知道你的丹炉偏偏在这个时候炸。”醉安抚着被爆炸声吓到的猫,抬脚进了院子,“医仙能医我这神鸟,又能医檀未那等半妖,想必医治魔兽也是不在话下的,若是能治好我这两只魔宠,本尊必有谢。”
沉万春表扭曲:“你们能不能搞清楚,我是正常医修,不是专门医治灵宠的。”
醉才不管那套,自顾自地开始交代魔宠的“病症”:“它们两个先前被晴霄派捉去,被裴千鹤喂食了我的血,经年累月,导致它们对我的血产生了依赖,离开我太长时间就会发狂,不知医仙可有解救之法?”
“被喂了你的血?”沉万春神『色』古怪,“裴千鹤还真是什么都敢做——青如,去把丹炉收拾一下。”
他说着从何醉手中接过了眉心生有一撮白『毛』的黑猫,黑猫并不喜欢被他抱着,直冲他呲牙咧嘴。
他刚想说“这不是之前那只要吃我鹦鹉的猫吗”,鹦鹉便从天而降,直朝他的手抓去,边扑扇翅膀边喊:“沉千秋!垃圾人!喜新厌旧!”
沉万春脸『色』陡然一变,一把捉住鹦鹉:“住嘴!”
醉的注意力本来在那句“喜新厌旧”上,心道医仙这鹦鹉醋味挺够劲,见到主人碰了别的宠物就觉自己要失宠,和他的小护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沉万春如此强烈的反应,反让他注意到了对方不想让他注意到的事——鹦鹉喊的居然不是“沉万春”,是“沉千秋”。
沉千秋……
这个名字有熟悉,醉在自己的记忆搜寻一圈,终于找出了和“沉千秋”有关的信息。
他看向那只不停扑腾的鹦鹉,眼神变幽深起来:“修真界皆知,毒圣沉千秋早已死在医仙沉万春,也就是自己的兄长之手,你的鹦鹉……居然在喊一个已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