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莲花池中央的亭榭中可见一道紫『色』身影,绰绰约约,与周围的景『色』几乎要融为一体,面容被屋檐投下的阴影遮蔽,让人不清实的容貌,只隐隐觉得对方面容几分苍白。
宁娇娇心中判断了一下,能在月山中此自由的出行,想必就是宣小姐了。
“是宁仙子吗?”
紫衣女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宁娇娇,本是侧对着众人的她转了下身,两人间相隔的距离本不足以让宁娇娇听清她的言语,可对方开口后,声音仿佛直接从耳畔传来:“劳烦仙子来寻我,仙子直接从水池上的莲径过来便是。”
嗓音温温柔柔的,同春风轻拂花蕊,很是悦耳。
想来是宣长老很早便与宣小姐说起过,今日会让宁娇娇去找她。
宁娇娇收敛起了一切思绪,她停下脚步,侧首向了仲献玉,见对方同样回望,下意识微微弯起眉眼,『露』出了一个笑意。
带着些许生疏和客套。
“眼下还些约好的事未完成,就不与师兄多聊了。婚宴的时候,我也给仲师兄发一份请柬。”
宁娇娇对着仲献玉的眼睛,终究是决定不将事情说得太清。
若是说得太清楚,仲献玉要刨根问底地追究起来,反倒多生事端。
不就这样,对方以为她心属,皆时无论此劫成功或是失败,都是后话。
倘若成功,两人便再也不用相见;果不幸失败,那被蒙在鼓的仲献玉想必也再也不会来找她。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宁娇娇却莫名觉得,仲献玉似温和,实则在这层温润贵公子的表皮下,骨子全透着全是冷淡凉薄,犹如那传说中佛陀优昙生长的无妄之海,深不可测,遥不可及。
在宁娇娇心中,仲献玉就像是深渊。
眼底永远凝结着墨似的深潭,不清,猜不透。
纵使旁人都将贬进泥土,也能泰然处之,一朝事变,旁人皆赞其天才剑修,年少不凡,倒也能不惊不变,仍旧是往常模样。
用自家师兄太叔婪的来说“那小子别的不说,心『性』倒是难得一遇,实属上乘。”
宁娇娇想,既然自己的目标是飞升——但凡修仙之人谁不想飞升呢?那便不要再沾染情爱,免得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
宁娇娇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垂下眼帘,复又抬起,只玩道:“师兄一定要赏脸。”
从花灯到凤凰骨,再到今日的携伞相迎,桩桩件件,宁娇娇不知道自己心中蔓延而出的那些丝丝绕绕的情感是什么,但明确绝不能放任自己沉沦。
宁娇娇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给人不必要的错觉。
既如此,不说开就是最好的了。宁娇娇想到,最好是自己飞升了,彼此都见不到了,时日久了,连模样都记不清了,更不会感到难过了。
宁娇娇不知道,光是这几句话,仲献玉已是听得心神不稳,蓦然涌上心中的窒息感几乎让喘不过气来。
垂下的眼底泛起血『色』,仲献玉勉力维持着神智的清明,停在原地,一时竟些许茫然。
不知道宁娇娇是在刻意拉开与他的关系,只是这样的分离来得太快,快得同寒冬腊月落入掌心的雪花,仲献玉甚至来不及去捕捉,就在坠落掌心的刹那,小小的雪花便化作一滴水,转瞬烟消云散。
这个认知太过于伤人,那一瞬间的痛楚比剖骨尤甚。
天『色』已然有些暗沉,宁娇娇久久未等到仲献玉回应,又想起那在水榭等她的宣小姐,将伞递给了仲献玉,口中嘱咐道:“天『色』已晚,师兄伤还未好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宁娇娇心挂念着宣长老的嘱托,加上天『色』暗沉,没有留意仲献玉的神情,简单的道别后,便想要运气灵力向着池中水榭而去。
却在回身的刹那蓦地被人牵绊。
是仲献玉拉住了她的衣袖。
修长的指尖触碰少女衣袖的瞬间将手中的布料捏的极紧,似乎要将它『揉』进骨血,又在宁娇娇回眸时骤然松开,那刹那的慌『乱』,同犯了戒的又唯恐被人发现的僧人般荒诞小心。
仲献玉唯恐泄『露』自己那些阴郁晦暗的心思,不敢再,及时垂下了眼眸,睫羽遮住眼底,衣袖下的手指一寸寸的蜷缩,像是这样就能将指尖的温度永存。
“……所以师妹今日出去是在为婚宴做准备吗?”
宁娇娇点点头:“是啊。”原本微微悬起的心因这句话放下,宁娇娇松了口气,起来也带着几分洒脱:“毕竟婚宴仓促,纵使月山长老们有意相助,总还些东西还需要自己采买。”
心中涌起了一阵又一阵暴戾的情绪,仲献玉垂着眼强压下,开口时嗓音有几分哑:“就让你一个人筹备?”
?什么“”?
宁娇娇些奇怪,缓慢地眨了下眼:“仲师兄说的是——”
“新郎。”
宁娇娇到时没想到这一茬,顿了一下,旋即失。
是了,婚宴又不该是新娘一个人的独角戏,总该个新郎的。
只是自己这场婚宴却又与旁人不同,不过是为了“了却凡尘缘分”做的戏罢了,又哪里来得什么“新郎”呢!
宁娇娇了下,知道好奇也是理应当,也没将这放在心上,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尚在外,此事由我决定。”
仲献玉轻声问道:“往常从未听你提起过心上人,不知是何模样,师从何人,在万宗琼林会上可有见过?”
“自然是顶好的。”宁娇娇为了打消继续追问的想法,又添了两句,“相貌清俊绝尘,人也体贴,待我很好。”
反正是不存在的人,自然是仍由她说了。
宁娇娇心中惦念着还在等她的宣小姐,因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甚至都没注意面前男子的神『色』。
仲献玉扯起嘴角,容带上了几分自嘲。
仍没有动,微微低下头,绷紧了下颚:“……师妹可还什么没备齐的?”
这问题听起来有几分奇怪,宁娇娇抬眸仔细打量了仲献玉一番,见白衣公子仍是一身光风霁月,容清浅的模样,心中隐隐松了口气。
“缺了做嫁衣的料子,还没选定。”
——事实上,这是大师兄太叔婪特意让宁娇娇别准备的。
按照他的说法即便只是做戏给天道,也要极尽所能装扮的华美才是,难得机会,这位最爱女装的大师兄自然要亲自出马。
仲献玉抬眸:“嫁衣?”
宁娇娇点头:“是啊。”她想起师兄太叔婪隔着通讯符说这时的模样,想起了破天峰的众人,面上的容更为生动了起来,“因为想要一件全天下最美的嫁衣,以暂时还没选中,大概还要些时候。”
全天下最美的嫁衣吗?
仲献玉着她面上干净活泼的意,想要努力扯起唇角,却终是失败。
不伦不类的容像是空中残月,带着支离破碎的落魄。
“好。”仲献玉努力了起来,“我记下了。”